仔細將人檢查了一遍，大夫這才鬆了口氣：「小公子身體已無大礙，之後細心照料即可。」

「只是他已有兩日未進食，想必腹中飢餓，晚些喚我那徒兒去熬碗米粥上來，吃了或許會好上一些。」

沈漸點頭，又丟了貫銅錢過去。

「快些將粥端來。」他道。

「是是是！」大夫欣喜點頭，拿著錢躬了躬身就快步離開了。

先前準備報案的心思也歇了。

人既然醒了，那他就沒有性命之憂了，自然也就不用害怕。

麒燃看著大夫出門，揉著腦袋調笑道：「看不出來你還挺精明的！」

「啊？」沈漸一臉茫然。

麒燃見他臉上的神情不似作假，忍不住蹙眉問道：「我都聽到了，你同那大夫說我若三天未醒你就殺了他。」

「你剛剛給他一貫銅錢，難道不是在阻止他事後溜去官府報案嗎？」

沈漸眨眼，糯糯道：「不是啊。」

「那你給他那麼多錢幹嘛？！」

沈漸抿唇：「…那是粥錢。」

他說的理所當然，麒燃卻是差點沒被氣死：「你是不是傻啊？！」

「一碗粥值多少錢你不知道啊？！你居然直接給了一貫！我真是…」

話語一頓，麒燃像是想到了什麼般迅速問道：「我睡多久了？」

沈漸：「兩天。」

「兩天……你個大傻子，你這是被人坑了多少錢啊你說！？你真是個豬腦袋！我家馬夫都沒有你這麼笨！」

因為麒燃是半坐在病榻上，而沈漸彎腰站在病榻邊上的，麒燃抬手就能一巴掌直接呼到沈漸的腦袋上。

捂著被拍了一巴掌的腦袋，沈漸看著明顯心情不佳的麒燃，想了想，最後還是沒有開口問麒燃馬夫是什麼。

他小聲解釋道：「沒花多少。」

「我沒吃，就是治病給三貫，還有剛才那一貫。」

聽到沈漸說他沒吃所以沒花錢，麒燃還覺得自己剛剛做的有些過分，畢竟他這條命都是對方救的，還特意花錢給他找了大夫守在他身邊照顧了兩天。

只是後面又聽到他說什麼治療一個風寒就給了三貫銅錢後，他就……

兩人對視沉默著。

最後還是麒燃無奈嘆氣道：「你可真是個銅盲子¹！」

就算他麒燃是鎮國公的獨子，平時出門買東西都是身邊的小廝跟在後面買的賬付的錢，但他也多少知道些。

卻不想面前這小孩……

面對麒燃地詢問，沈漸無辜搖頭，沒敢說他這是第一次知道銀子這東西。

「你怎麼看著比我還要來的十指不沾陽春水！我看以後結賬這事你還是聽我的好了，不然再多…阿嚏！」麒燃聳著鼻子揉了揉鼻尖，將身體瞬間縮回了被褥中。

「那個，你叫什麼來著…？」他抬眼看著沈漸有些心虛的問道。

沈漸疑惑的眨了眨眼：「沈漸。」

他不明白一向記憶力很好的人為什麼會這麼快就把他名字忘了。

「哦…」麒燃點頭。

他往被子里縮了縮脖子，紅著臉和沈漸解釋著：「那個…不是我沒記住，就是我睡了兩天，腦子有點迷糊，有些事一時記不大清了。」

「啊？你失憶了？！」

正巧這時那學徒端著粥進來。

門外正撿著藥材的大夫聽到學徒的大聲嚷嚷，連忙小跑著闖進來：「小公子他……真的已經失憶了？！」

「你們才失憶了呢！我有說我失憶了嗎？」麒燃從被褥里鑽出了個腦袋來狠狠地瞪了兩人一眼。

那學徒被麒燃這麼一吼，頓時就有些委屈：「剛剛我明明聽到你說……」

麒燃覺得他沒在深山裡被野獸咬死，沒被餓死累死病死，那也遲早會被這庸醫和邊上這個傻子給氣死。

「記不清事也叫失憶？那看診忘了帶銀兩的病人是否也都失憶了？！」

學徒懵了：「我……」

失憶可是無解之症。

既然小公子聲稱自己未曾失憶，那這即便是真的大夫也樂得裝傻，連忙擺手打斷了徒弟的話，將人趕了出去。

「還愣在這裡做什麼，還不把粥放下跟我出去幹活……」

……

「嘔！」

「這是什麼破粥！難吃死了！」

麒燃一把推開沈漸喂粥的手，苦著表情就要生氣。抬頭卻見沈漸正一臉專註的盯著那碗里的米粥。

想到對方也兩日沒吃東西了，麒燃想了想便道：「你把這碗粥吃了吧。」

正在琢磨這碗粥哪裡破了的沈漸一臉茫然的抬頭：「啊？」

「我說，你把這粥吃了。」

「我不餓。」沈漸搖頭。

他再次舀了一勺米粥遞過去：「這粥沒破，可以吃的。」

麒燃：「……」這怕是個傻子吧！

最後，餓的不行的麒燃還是把那碗粥給全數喝完了。

「你真的沒失憶？」看著人喝完粥，沈漸這才猶豫的問道。

麒燃：「……」

「我說你怎麼還真信了剛剛那兩人的胡話呢？我真沒失憶，頂多也就是睡太久了腦子有點糊。」他有些無奈。

說著，還毫無預兆的打了兩噴嚏。

他吸了吸鼻子，扭著身子連忙裹緊身上的被褥，只留了個腦袋在外面。

見沈漸面上還是帶了些懷疑，他不禁解釋道：「不信我跟你說嘛！」

「我名麒燃，乃邑國鎮國公獨子，生於承德四年鶯月²二十七亭午³，今年歲有六，家住鄴城城東臨安巷，家中長輩有三……阿嚏！除父親麒豫外還有二伯麒武智與二嬸方……阿…阿嚏！阿嚏！」

若非這兩個噴嚏的出現，麒燃只怕是要一口氣將家底盡數吐露出來。

「你愛信不信，我懶得和你爭辯這個愚蠢的問題，哈…啊……」麒燃說著已經忍不住困意地打了個哈欠。

「我困了，你去吃東西吧，就別呆在這裡吵著我睡覺了哈。」

沈漸一臉乖巧：「嗯，好。」

「去吧去吧～」麒燃催促著，轉身就閉上了眼。

沈漸瞧著他的背影，垂了垂眸子聽話的端著空碗就要往門外走去。

麒燃卻在這時猛然轉身從被褥里艱難地冒出個腦袋來囑咐：「我睡覺這段時間，你不準傻乎乎再給人送錢！」

「…好，我不給。」

「行，那你快些去吃飯吧。」麒燃滿意的縮回腦袋，語氣里滿是睏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