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魂不守舍的？」

沈漸猛地回神，轉身便見麒燃正湊著頭盯著他瞧。

他斂神垂眸：「沒事。」

「過來就看你站在湖岸邊低著頭，一副被人欺負了的樣子。」麒燃翻了個白眼，手中的摺扇胡亂搖晃著。

「這要不是本少爺了解鈞傑，還真要以為你是被鈞傑怎麼欺負了呢。」

話落，麒燃便毫不猶豫地轉身，招手指揮著他從百味樓要來的幾個小二要他們把手裡端著的那些酒菜都端進了曾鈞傑租好的船舫內，而他自己也在隨後跟著人鑽進了船舫之中。

沈漸瞧著，緊了緊手中的短劍。

他回頭看了眼湖中那碧綠的湖水，站在原地等著那些端著酒菜的人依次走出船舫後，這才收了心思登上船舫。

船舫內，曾鈞傑與自己博弈，麒燃則軟著身子躺倒在坐席上填著空腹。

作為侍衛，沈漸自然沒有資格踏入舫內與主子同席，他只能一如往常那般面無表情地站在舫外候著。

許是考慮到郭衛晚些會帶不少女子進入舫內，曾鈞傑租下的這船舫極大，留有足夠的空間任由他們嬉戲。

「自己和自己下棋有什麼意思，我說鈞傑，你都不好奇我何故去了如此久嗎？」沈漸耳力極佳，將舫內的對話都聽了個清楚。

「你若想說，那必然會說。」與曾鈞傑這話一同落入沈漸耳中的，還有那聽似輕柔細微卻依舊清晰的落棋聲。

此外，沈漸還聽到麒燃吃東西的囫圇聲，以及隨後的嬉笑：「也是，畢竟咱們仨個人里，你是最明白的那個。」

曾鈞傑很小聲地輕笑了下。

他此刻應當是雙目緊盯著棋盤，專心與自己博弈著：「我是個明白人，他是個糊塗人，可你卻是個……」

「揣著明白，裝糊塗的人。」

語畢，棋落。

船舫內靜了數息，靜到沈漸只能聽見他們兩人那輕緩平穩地呼吸聲。

「我又何嘗想如此？恨只恨這世道容不得我活的清楚明白……」隱約間，沈漸似乎再一次地從麒燃那平淡無波的語氣中里聽見了落寞和孤獨。

未等他細琢，只聽麒燃轉頭便滿是活力的高聲抱怨道：「郭衛那小子到底在搞什麼，這麼半天都不見蹤影！」

話落不久，沈漸就遠遠的看見郭衛領著四個姑娘朝船舫這邊走近。

沈漸一頓，連忙偏頭朝舫內低聲彙報了句：「少爺，衛世子來了。」

……

「你怎麼帶了四個？！」

麒燃走出船舫，看到郭衛領了這麼多女人過來就一陣頭疼。

郭衛帶著人登上船板，面對麒燃的詢問，他聳著肩膀一手就摟住了站在左手邊的那個身穿青色衣裙的姑娘：「這個叫柳風，是我的老相好。」

麒燃擰眉，將目光放到了那站在郭衛右側身穿水藍裙衫的女子身上。

郭衛咳嗽了聲繼續介紹：「這個叫若水，是個有才情會文墨的女子。」

他眼裡閃過一道惡趣味，鬆開柳風湊到麒燃耳邊小聲奸笑道：「這可是我特意給鈞傑那小子準備的大禮。」

麒燃回頭和郭衛對視了一眼，挑著眉抬手指了指舫內，然後搖著腦袋幹脆利落的對他抱了抱拳以示佩服。

視線觸及到後面的兩小孩，麒燃猛地僵硬了身子，瞪著眼睛湊過去撞了撞郭衛的胸膛，小聲道：「後面那兩小女孩……該不會是你給我準備的吧？」

郭衛詭異的靜默了：「……」

「想不到麒燃你這麼禽獸！居然連這麼小的女孩都不放過！」他罵道。

麒燃：「？？？」

眼看著郭衛在他耳邊愈罵愈起勁，麒燃瞬間就眯起了眼睛：「沈jia…」

「好了好了好了！」

郭衛一看麒燃眯眼就知道他要做什麼，連忙就高聲打斷了他的喚聲。

正準備動手的沈漸：「……」

他淡淡的瞥了郭衛一眼，隨後才移開目光，卻冷不防的和對面站著的滕川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他稍稍愣了下，正準備移開，卻見滕川居然主動朝他微微頷了頷首。

「……」沈漸垂眸。

「穿綠色衣裳的這個叫青蓉，穿黃色衣裳的這個叫紫妍，她們倆一個琴藝高超，一個歌聲婉轉，今日剛被賣入新雅閣，這兩姐妹原先也算是官家女，怎麼樣？」

郭衛意味不明的朝麒燃眨了眨眼。

可惜麒燃並沒有理他，甚至還非常嫌棄地往旁邊挪了兩步遠離他。

郭衛：「……」

「與你說笑的，我去時，這兩姐妹剛被其父帶入新雅閣，這還沒交易呢，那付樂生便瞧中了這兩人，人還未入新雅閣，這新雅閣也管不著，本世子哪裡瞧得過，當然不肯叫那付樂生得逞，所幸要尋姑娘，我便出錢將人帶了出來。」郭衛急忙解釋。

麒燃：「如此說來，你這是準備將人帶回王府啊？」

「哪能啊！我父王雖說不管我，但帶這兩人入府，我即便不做什麼，也夠史官參本的，救人歸救人，這惹髒水上身的事我可不做。」郭衛搖頭。

「那這人……」

「回頭給花娘子送去，新雅閣可不做幼童交易，入了新雅閣，那付樂生也沒轍。」

麒燃點點頭，沒再多說，理著袖口轉身就鑽進來舫內。

……

「你怎麼還找百味樓要了這麼多的果子？」郭衛挑眉看著桌上擺著的那些皮肉多汁的果子忍不住詫異出聲。

隨後，沈漸只聽到麒燃漫不經心地拿手指敲了敲桌面：「這美酒只能你倆喝，那我不得給自己備點果子吃？」

「畢竟我也不愛喝茶。」

郭衛：「…說的在理。」

裡頭的人說著話，外頭與他一起站在了舫外的滕川也扭頭看著他低聲問了他一句：「先前若是世子未曾及時打斷麒小少爺，你可是真打算出手？」

舫內，曾鈞傑輕嘆：「這怎麼也不備著點茶，只喝酒一會就該醉了。」

沈漸看著滕川眨了眨眼，正準備開口說什麼，耳邊卻聽見了舫內郭衛的高聲叫喊：「有酒喝還要什麼茶，今晚我們仨就應該不醉不歸！」

「是你們倆，可別帶上我。」麒燃哎了聲連忙反駁著這話。

「我不備茶，那就是怕鈞傑見了茶就不碰酒了，今個可是慶祝郭衛成功入仕當上了御林軍，不喝酒可不行，只可惜我年歲未滿不可飲酒，若鈞傑再不飲酒，那郭衛豈不是要一人獨飲了？」

曾鈞傑：「…就你理由多。」

舫外的沈漸先是被郭衛那一聲大吼給唬住了，隨後麒燃出聲他便下意識的讓麒燃先把話說完了才出聲回答滕川剛剛的那句話：「謹遵少爺令。」

滕川皺眉：「你若傷了世子，麒小少爺也保不住你。」

「我知道。」沈漸頷首。

那你還敢動手？

滕川抬眼狐疑的看著沈漸，最後卻沒有再出聲詢問，儘管他仍舊不明白。

舫內琴聲慢慢傳了出來，和著美妙動人的歌聲在那波光粼粼的紫藍色湖面上輕輕蕩漾著，沈漸垂著眸子看著船舫邊上蔓延而出的層層水波，腦中的思緒也盡也是慢慢隨著那水波飄遠了…

當年，麒燃費時數日方才病癒。

本該啟程順著打探好的方向繼續往西行，麒燃卻突然表示要查看他身上的銀兩，而他順手便將長孫新柔贈留的吊墜一併交給了麒燃保管，卻不曾想麒燃身上居然還有一個與之模樣相同，僅顏色有異的吊墜。

麒燃問他吊墜從何而來，並在得知了長孫新柔這名字後激動欣喜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