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高向來最是聽季珪之言，又因那次懲了季珪後，便尤其重諾。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即使他因為某些原因做不到了，季珪也會想了辦法耳提面命的，讓他嚴嚴記牢了也做到。陛下如今重病，不論明高是願或不願，也必須牢牢地守在了那床邊，哪怕是弄病了身體也得留著。

今世重孝道，不論明高之意如何，但若做了一絲不好不對，必然會被無數人攻訐，罵名也會因此衍出無數數來。

然嘉陽帝年輕時候混得狠了，如今竟是落得相當難受。這一病，就被纏著在病榻上歇息了許久許久長長日子，有時還艱難得起身也費勁了。

嘉陽二十六年，快春末，皇帝的重病似乎才慢慢好了些。

季珪卻是越發覺得不大妙，似乎真正的風雨才在此刻出現。

這樣子的病態與迅速恢復起的狀，怕是用了不該用的東西——虎狼之藥，消耗的是命啊。

嘉陽帝卻是不在意了這般狀態，硬撐著上了朝，據季家裡人講，那樣，分明只看著紅潤健康了。

內里怕是爛了底。

季珪眼皮子跳得厲害極了，一連數日都小心謹慎著什麼都能嚇一跳，草木皆兵，讓明高擔心了好些日了。

季珪卻怎麼也說不出什麼事情，只是壓著明高什麼也讓他分寸再分寸，必須得把性子扎得團圓，乖順很狠，怎麼也不肯他做什麼事。

這樣糟糕到極致的預感在不久以後就應驗了，只是這……遭殃的人卻是萬萬也不能預想的到的那個。

五月一日，崔相國出事了，其子崔增，通敵叛國。一時間奏摺如雪花胡亂飛舞，誰也不肯相信這件事會是真的。

怎麼可能吶？崔相國何人？崔侍郎何人？

三朝元老，忠義之家！

偏生，帝王拿出來的那些證據，有模有樣，挑不出半點兒虛假錯處。

聽季家人說，那崔相國的眼神啊，彷彿像是生生被折斷了骨頭的痛苦吶。一瞬之間彷彿渾身都黯了，抽走了生氣勁，老了十多歲！

不敢置信如何呢？他那好徒弟，真的狠啊。

那位不到一天就下了命令，將崔增侍郎打入天牢，擇日處斬，勸誡求饒者，與其同罪！

這聽著聽著，怎麼也想不透這帝王的想法念頭，季珪倏然毛骨悚然了，崔相國——不是四殿下那邊的人麼？怎麼會？陛下心中想了什麼？

這是舒貴妃與四殿下錯事了？

不，若是他們做錯了事情，他們不該什麼消息也得不到啊？這舒貴妃向來乖覺不惹事，所以得皇帝鍾愛，她怎麼膽敢？

不對，不對。

皇帝陛下，嘉陽聖上啊，這是想要做什麼啊？

這是準備憋了什麼大招呢？

又過半月，崔相國又爆出了事故，與才子舞弊，提拔貪污大吏……遂，崔相國也去了天牢。

季珪無言，雖依舊看不透皇帝想要做什麼，但不可避免的為他這個態度感到寒心。若沒有了崔相國，當今哪裡有什麼可能過五關斬六將，一連幹下諸多兄弟，當上皇帝？

如今將了將了了，卻想要把恩師拉下地獄？！

這是……欲大廈將傾吶？

自毀根基啊！

大謝，可是一個才將穩定了的朝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