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宮？君悅呆站在原地，渾身濕冷之下，止不住顫抖。他以為脫離了那個地方，以這樣的方式離開，就不會再與那個人有任何關係。然而他現在才想起來，這個人，也是皇家人。「是」保護他，君悅的生命只剩下這件事。對於那些曾經虛妄的情感，一把劍，是不該有感情的。以前他不懂，現在他懂了。

「還有，別怪我沒提醒你，你現在，是我的，人了。」本想說一句最適合這人如今的身份，但是看到那蒼白的臉，又改了話語。「我不管你以前聽誰的，甚至你到我的身邊，是為了誰。但是現在，你所做的一切，只能為了我，你也只能聽我一個人的命令。」

「屬下明白，屬下會保護王爺。」無法敵對，他能為他做任何事，保護他不受半點傷害。但是作為劍的人，可憐的想要擁有自我。

「我不會逼你做你不喜歡做的事，你是我的人。」這人從認識到如今，多次逼問，得到的答案都一樣。慕容安實在不明白，這人對那高高在上的人，究竟是何種感情。然而他選擇了妥協，幕南辰畢竟是一個好皇帝，除了多疑這點，那個人沒有任何不對。這把劍不是劍，是活生生的人，他亦允許他的私情。

驚異，錯愕，甚至無措。第一次有人如此對他認真的確認，甚至錯覺的憐惜，讓他望著眼前的人，張了口，卻發不出聲。

做為劍的日子，他是無情的。他不需要那些多餘的情感，情緒。他做的事只有功賞過罰，在這些命令里，他不得有任何異議，感情，痛苦。然而如今這個人告訴他，他是他的人，他不是一把劍。他是他的人，他可以不做他不願意做的事……

「好了好了，不必露出如此吃驚的模樣，像你這樣，本王的好，你以後會更吃驚吧。」看著身後人茫然的模樣，慕容安轉身往回走到人面前。「我現在問你，你願意同我一起入宮麼？」

「我……屬下會保護王爺」心裡拒絕著，然而他的身份卻讓他無法開口。這個人到哪裡，他就會到哪裡。

「你真無趣，那個姓林的比你有趣多了。」又是妥協，沒有任何自我。慕容安實在無法想像，這樣的人，他的人生是如何？難道只有聽令於人麼？真可惜，真想看看這個人更多的表情。剛剛那茫然失措，他就挺喜歡。

「屬下知錯。」

「君樂，你的名字，我不要你取悅別人，我要你真心的快樂，畢竟本王不喜歡身邊站的是無話可說可問的劍。」大概是名字的問題吧？那就給他改了。

「是。」快樂？憑君悅……

「今日天色已晚，讓他等著吧，隨本王回府。」

「是。」

果然這人還是緊張的，讓他和自己進宮。如今換了命令，對方微不可察的鬆了口氣。實在不明白，實在不明白，這人的情，究竟是何種情。劍愛上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主人，可惜了。

「君悅呢？」皇帝寢宮，那高高在上的皇者，對於回來的人，並無覺得太多意外，畢竟只要君悅說的事，他一定會做到。不過沒看到人回來，多少有些可惜，畢竟那是他最得意的劍。手中的奏摺並未放下，卻已經上前，查看對方的傷勢。

「陛下是在擔心他麼？」林熙兒不敢抬眼，更不知道如何說，這人的劍已經屬於別人的事。又或者這是這個人的計謀，讓他的劍，變成別人不順手的劍。

「如此看來，應該是無性命之危了，他為何不同你一起回來。」

「他現在，是北王的劍了。」

「你的意思是？他背叛了我？」

「作為交換條件，我回到了您的身邊。」林熙兒不知道眼前人如今是喜是怒，似乎並無任何變化，卻也有太多變化。

「如此，很好，下去歇著吧，你受傷不輕，雖有醫治，但是不足以復原，你需要歇息。」

「屬下告退。」

也能從這結局中猜出這事情的大概，畢竟老六的功夫他自己清楚。就算君悅功夫在人之上，然而重傷之下，他如何能夠離開王府。不過這樣的方法……倒也不錯，說不定解決老六會方便許多。

若不是如此，那可就是很大的麻煩。很多事君悅都清楚，誰知道他會不會背叛自己。老六還沒來，也是，老六不可能不知道這些事是他做的。那麼他沒來，是為了什麼？如此不得不採取行動了。丟掉的劍若留鋒，那便只能毀了。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君悅本來只覺得這人不入宮不過是不想去，然而讓人領著到了陌生的屋子，給自己找了幹凈的衣服換上，讓下人布置了膳食，還叫了大夫過來給自己看傷醫治，只覺得怪異。從來沒有人會如此對他，即使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人。

「如果不是你腦子壞掉了，那我無話可說。」慕容安所做只不過是太過平常的事，就算是一個平常的下人，不也應該讓人保護性命麼？何況這人如今可是自己的劍。可是如此小事，對方似乎在感動，又或者是疑惑。這人之常情在他的眼裡總是如此不該，這倒是讓慕容安有了一種，想好好對待這人的錯覺。「你若傷了，誰保護我？」

「只要我不死，就會保護你。」他的命，從來如此，他的用處，亦是同樣。若無法再做什麼，那大概他已經死了。

「我真不知道那個人到底是如何教你，我對你，甚至王府的每一個人，並無區別，你不必因為如此小事便心中感動太多。」

「是……屬下，自己來便可。」不做多餘的反駁，雙手上了藥被大夫小心的包紮好，那已經準備好的粥湯便送到嘴邊。忍下錯愕，抬手推開送過來的食物。

「雖然本王很多事情不會逼你，但是如此小事，你的手受傷，本王不允許你拒絕。」其實慕容安何曾如此照顧過人，然而他的動作卻如此順手並不覺得奇怪，倒是這享受他服務的人，所給的態度，他並不喜歡。「不允許拒絕，本王對你的好。」

「屬下知錯。」非常尷尬，堂堂皇宮第一人，如今卻坐在床上，雙手緊張的拽著床單，反覆性的張口，讓一個人，一個男人，喂他吃東西。若是女子，如此並無不可，可是，自己非但不是女子，更是無人所及的憑君悅。該壞自己太過衝動麼？如果眼前人是……

「還有，本王不喜歡你的眼裡有本王以外的任何人，以前我不怪你，今後，絕不允許。你，是我的人。」看著人緊張繼而失神，又是那種劫囚時莫名的眼神，若是當時不明白，如今大概也能猜到一二。這個男人，對自己的兄長，那個皇帝，有些莫名的情愫。

「屬下明白。」雖然不太明白這人此時心中如何做想，然而本能的接受了這個要求。即使，他根本做不到。

「三日後冬獵，你好好準備吧。」碗里的食物消失幹凈，慕容安才心滿意足的收了手。他很喜歡這種感覺，照顧這個人的感覺，那種拒絕之下的順從，讓他覺得有趣極了。

三日須臾，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那一身紫色，大概是不會再穿上，因為慕容安不喜歡。君悅心中懼怕，緊張。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曾經的主人，他對那個人本能的恐懼順從。這三日，有時會在夢中驚醒，夢到的全是那人的鞭子落到了身上。他並不覺得痛，只是那種失望厭惡，讓他害怕被人拋棄。然而醒來，他早就被人拋棄了……

「我看上的人，果然不錯。」慕容安站在馬車前，並未因為這人來的晚而覺得不滿。看著人一身大紅打扮，但是比那紫色順眼的多了。「你穿這身，很好看。」

「多謝王爺。」如此誇獎，從來只有林熙兒，想不到從一個男人口中聽到，他並沒有歡喜，只覺得厭惡。大概，只因為這人不是他吧。

他不得不承認眼中的驚艷，這人也許除了劍，還可以作為他用。慕容安從來不收男寵，即使這天下之中，這種事太平常不過，他連女人都不曾看上眼，卻因為眼前這人，覺得可行此事。「進來，陪本王一起。」踩著太監的肩膀上了馬車，遲來的人牽了馬，他自然不願意讓這一身紅趕著馬車進宮。

「君樂，你是皇兄的人，對麼？」百無聊賴，還可以多說一些，雖然對方並不多言。

「王爺是不要屬下了麼……」他曾經是幕南辰的人，然而那個人是憑君悅，他現在呢？他能做君樂麼？

「我只是想知道，你待會會如何。」又是如此面容，只要說到那個人，這人臉上的模樣，總是如此無措。他本來是冷的，不是麼？「好了，你不必回答，本王也能猜到，不過你要明白，你如今的身份。本王要你與我約法三章，可好？」

「第一，不許與本王以外的任何人言語。」對方雖然不答，卻也點頭同意，便也不逼著人開口。「第二，你的眼裡，本王不希望有本王以外的任何人。第三，你要記住，你不是一把劍，你是本王的人，無論任何時候，都要留住自己的命。」

「屬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