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是特意來見我的麼？」慕容禎在院子里舞劍落了一身汗，眼看明日西下，回屋時卻見屋子裡有人，多少有些意外。「平日里可是見不到你的影子，怎麼了，你臉色不太好。」下人端了水進屋，慕容禎凈了雙手擦了臉，揮手讓人退下。找了一個靠近的位置，坐在人對面。

「大哥……」慕容荻心情確實不好，這幾日下來，林英根本不見他，他知道上次是他太過衝動，可是他並不知道，那樣的話，那個人會那麼在意。幾次忍不住去看他，都被人拒之門外。「林英，不願意見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們兩兄弟的感情，想不到真到了這樣的時候，他能找的人，也只有他。

「林英？」給人倒茶的手頓了頓，他倒是不知道這人能如此。他知道慕容荻喜歡男人，上一次見到他如此對一個人的時候，還是十多年前的事，這些年這孩子，被恨沖昏了頭腦，蒙蔽了雙眼，他甚至覺得慕容荻已經忘了感情。後來聽說這人莊上藏了人，他也並沒有太在意，雖然前幾日還特意逗過對方。然而他並不覺得，這孩子還會對誰動情。「那個人？」

「大哥你告訴我，我是不是錯了？這十二年，我錯了麼？」他從來都想著復仇，如今他也算了毀了魔教，即使還差一個櫻無冥讓他整日牽掛。但是他並沒有太多歡喜，因為那個人，明明也和櫻無冥有血海深仇，可是他卻為他說情，甚至為那些魔教的人，和他生氣。

「發生了什麼，讓你動了執念？」慕容禎本想裝作不在意，可是這樣的問題放在他的面上，那端了茶的杯子，卻是再也舉不起來。面上溫柔耐心不改，慕容荻並不知道，對於這件事，他慕容禎的心裡……

「當初我也曾天真過……」起身背對著人，無奈的閉眼。秦洛所受的苦，依然歷歷在目。握緊了十指，亦無法壓下他心中的憤怒與痛苦。可是……「可是秦洛死了，受盡折磨。」如果說秦洛的死讓他對他所堅信的一切茫然，那麼他所受的苦，卻讓他奔潰，瘋狂，後悔。若不是他當初天真想與魔教同存，若不是秦洛為他去赴會，又怎麼會讓那個人受盡折磨而死。慕容荻不怕死，如果死的是他，那麼他不會如此恨。「我難道不該恨麼？不該為他報仇麼？那些魔教之人都是無辜，那麼秦洛呢，他就該死麼！」

「林英在怪你，怪你殘忍，怪你濫殺無辜，對麼？」那件事，他自然知道對於慕容荻意味著什麼。這人如今能夠問自己，想來這林英，動了這人的恨。

「他怪我，無論任何人都可以怪我，可是為什麼，林英他，他的妻子父親，都被櫻無冥所殺，他卻不恨，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為那個魔頭求情？究竟是我錯了？還是林英瘋了？還是他，他喜歡上櫻無冥了？大哥，我真的不明白，我錯了麼？」他其實可以以強硬的手段，逼著林英妥協，這個武林都是他的，何況是一扇門。可是他怕，怕他所做的一切，讓那個人離他越來越遠。他想要他的人，更想要他的心。

「小弟……」慕容禎何其聰明，隻言片語，便已經讓他對那個林英產生了懷疑。這樣的事，明明如此簡單，可是慕容荻卻想不通。林英的身份，想來應該是魔教之人。「你對那個林英，了解多少？」

「大哥你在懷疑他？」其實慕容荻並不是傻子，可是他卻寧願自己真的傻。林英的身份，除了那兩個死人，不會再有人知曉。可是他就是信他，信他所說的一切。對啊，既然信他，那麼他是櫻無冥麼？不，他不是，也不可能是。

「你對他動了真心，這樣也好，既然喜歡，那就喜歡吧，將一切都忘掉，把那個人放在心裡，別再想以前的事。如今，只要櫻無冥一死，一切都會過去的。」

「那如果他要我放下仇恨，要我懺悔，要我承認自己錯了，要我，放過櫻無冥呢？」無法隱忍的急切，慕容荻轉身走近慕容禎，想要對方給自己一個可以解決一切問題的答案。

「那麼，你會放過櫻無冥麼？」

「不可能！只要我活著，櫻無冥就必須死，只要他活著，我這一生的痛苦，永遠無法消失！」

「如果，我也讓你放過櫻無冥呢？」

「那我會殺了你！」

「哎呀呀，小弟，你這話，可真是讓大哥無話可說了。」他知道他的恨，可是他無法改變任何事情。也許，櫻無冥確實該死，也許，魔教，滅了，也不是什麼壞事。如此，也算是天下太平，有何不好。可是……

「我錯了麼？」茫然的望著自己的雙手，那手上，即使什麼都沒有，可是那些沾染的血腥，卻染在了心上，再也擦不去。

「你要殺櫻無冥，大哥不會阻止你，甚至，大哥會幫你。但是你要林英的心，有些東西，你應該妥協。他認為你濫殺無辜，他想要你懺悔，那麼，你想要的是你的堅持，還是林英，我想，你自己應該好好靜靜。」

「我想見他。」

「如此我倒是真想見見那個叫林英的人，看看對方什麼模樣，讓你如此失了心失了神，失去了武林盟主的風範，居然如此無可奈何。」

「我不許你見他！」

「看來小弟對大哥我，一直很排斥，連自己的心愛之人，也不願意讓我知曉。」

「我知道你想要如何。」

「那你應該也知道，慕容禎，對男人並不感興趣，不是麼？」

三日又三日，慕容荻坐在房頂，看著林英屋子裡的燈點上又滅掉，看著那常常站在窗口的影子，對方站一宿他就看一宿。不一樣的，他知道不一樣的，他想要他的心，想要他的情。可是為什麼那個人要如此逼他？如此血海深仇，究竟是自己瘋了，還是對方瘋了。如何能夠放下……

「你是誰？」來人櫻無冥並沒見過，這幾日他誰都不見，為的就是避免見了慕容荻心中忍不住恨意。可是今日這人，能夠如此光明正大的推門進來。「慕容大公子？」前幾日便知道慕容荻的大哥來到了莊上，這個地方，來去自由的，如今除了慕容荻，大概只有一人。

「哎呀呀，果然是個美人，在下失態了，勿怪。」慕容禎蹲下身，撿起因見到林英驚愕而落到地上的書冊，心中劇痛，面上卻還是一副風流公子的模樣。

「慕容公子見我，有事麼？」慕容家的人，與慕容荻關係似乎並不好的大哥，櫻無冥露出了少見的笑容。「你是因為，慕容大哥，來見我麼？」

「如果他聽到你這樣叫他，大概也不會那麼失魂落魄了。」熟悉的雙眼，那夢中一次次出現的眼，那個孩子，如今，已經這麼大了。好在，他不記得自己了……

「我……」他當然知道，畢竟那人在屋頂幾日，他又不是瞎子。可是除了櫻無冥，林英也不想見他。「你知道了？我和他……」

「畢竟慕容盟主金屋藏嬌這樣的事，對於慕容禎，可是新鮮事，怎麼會不知道。只是我沒想到，他會如此在意你。」顫抖的雙手，想要做什麼，想要撫摸對方的額頭，想要摸摸對方的臉，想要摸摸，對方的眼，這麼多年的噩夢，因為這個孩子。他現在就這樣坐在自己的面前，他的眼中還是不改當初的單純，還是那樣天真的望著自己。「給他一個機會可好。」

「我並不喜歡男人，對於慕容大哥，也不過是救命之恩罷了。」盯著對方想要觸碰自己的手，這人想要如何？「慕容公子，還請不要強人所難。」直到對方的手落到了臉上，才無措的起身避開。

「我知道，是我失言了，你若接受他，對你對他都好，你不接受，我也不會逼你，我想小弟也不會逼你。」如果慕容荻不是對這個孩子動了真心，又怎麼會如此。

「多謝慕容公子能夠明白在下的為難。」喜歡他？如何才是好的？他並非沒有給對方機會，只是慕容荻不需要罷了。

「林英，是你的真名麼？」能看得出這人眼中的不耐，慕容禎也不想在這人面前呆太久。他在他的面前，他無法得到平靜，無法隱藏自己心中的痛苦與恐懼。即使這個人從來不曾記得他，但是，若是被這人認出來呢？

「我不知道你為何問這樣的問題，公子可以問，林英卻沒必要回答這種不必要的問題。」櫻無冥大驚，即使想要自己裝作無事，可是這樣的問題，便讓他知曉，對方在懷疑他。哪個地方錯了麼？他這幾日來並沒有大意，也沒有見過這人，為何這人會懷疑他？

「是我失態了，這問題脫口而出，我只是太擔心阿荻，如果你不喜歡，我以後不會再問。」果然，這個人，並不是林英，那麼他會是祺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