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小說: 啞巴 作者:烨七爷 字數:2895 更新時間:2019-09-22 13:02:10
「你覺得,我會接受你的幫助麼?」涵素看著紫胤放在自己手上的紅菱草,冷笑的開口。
「何必呢?涵素,師弟。」紫胤想要扶住身體搖搖欲墜的涵素,卻被對方甩袖推開,後退半步。曾經他想要成道卻又放不下涵素,想要兩全其美,然而,什麼都得不到。當他斷情棄愛,以為可以成自己的道,卻發現,他對道的追求遠不及對涵素的執念要深。然而這麼多年來,他總算什麼都沒有得到。
「何必呢?哈哈哈,好一個何必呢?」涵素笑笑,滿眼冷意。身後就是熔岩懸崖,伸手瞬間,那手中的紅菱草,帶著風落下,紅菱草極輕,那落下的瞬間,讓紫胤還有時間想到種種過往。法力擴散,那結界卻護不住那脆弱的花兒,由著火光,消散在自己面前。
「師弟,就算你恨我,又何必如此。」那紅菱草,似花不似草,卻如龍鱗交織的花朵,然而那花,卻當真是草。百年盤根,百年散葉,百年龍鱗。
「我何必恨你?」這半月來,陵端身子敗的厲害,雖然看似與平時無異,然而涵素卻能夠發現,陵端如臨九幽,他雖然用盡天下奇藥為人續命,然而也只不過是留住罷了。涵素想過,帶著陵端離開,然而那身子,卻是離不得天庸城的。長而久之,也只不過是日漸虛弱罷了。一百年前,涵素曾聽聞尊師說過紅菱草奇效,能夠續命養身,然而尋之難得,天下不過為二。他狠下心為陵端尋那紅菱草,才發現,師傅所說尋之不得的原因。那便是那守護凶獸以及紅菱自身的幻境。「我身為人師,當年一時憤怒,不顧不阻,讓他受如此之苦,執手之人自然是你執劍長老,然而當真過錯,難道不是我這個師傅麼?我如今想要彌補,又如何借你之手。」
「你即使傷至如此,如今你對我的拒絕,你自己明白,究竟是因為陵端,還是因為。」
「你閉嘴!」涵素真人極怒,不願意再與人糾纏多說什麼,鮮血早已沾染了一身紫衣,傷痕無數,大多都露了骨。強提法力御劍靠近那熔岩之上唯一可以落腳的地方。那冰火兩重天,那玄冰寒冷刺骨,手指略微觸碰,只覺得寒氣入心,涵素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瞬間凍結。然而身後的岩溶,卻灼的他本該無感的肌膚痛的入心。
「你何必決絕如此?」紫胤見涵素臉色異樣,也顧不得其他,一下子到人身後,借著身子為人減了幾分極熱,然而那冰寒,想要伸手取下那唯一的紅菱,卻被涵素握住了手指。
「別,多事。」涵素身受極苦還能忍受,他為了殺那守護凶獸,本就傷的不輕,那凶獸極強,一掌便震傷他的心脈,師尊所言,紅菱求不得,他卻願意用命換一瞬間的機會。那凶獸若是殺生,便法弱七分,涵素用自己七分生機換了那七分勝算,總算殺了那凶獸。然而,極此,已然到了極限。那紅菱幻境,他闖了無數次,卻是闖不過。
人生百年匆匆,情緣寥寥,並無虧欠,甚至對於紫胤,也不過是夢中過客。然而最終,卻敗在那孩童笑顏之中。如若一切不過如初,他的弟子又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他看不開走不過,一次次被幻境所傷。落入熔岩懸崖之時,他本以為他會死,其實死亡如何,他早已看開,只不過舍不下那救命紅菱,舍不下他的弟子,舍不下……舍不下那不知為何,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白髮人。
許是那炙熱少了幾分,涵素終於在幻境中有了幾釐清明。懷中的並不是陵端,那抱著他大腿叫師傅的人並不是陵端。並沒有再次推開紫胤,許是早已無力,那身子一半早已被寒冰凍住,麻木的手指觸碰到紅菱,即使無力,卻還是不斷的握緊手指,將紅菱那耀眼的光芒藏在袖中。
時間似乎早已停滯,啞巴坐在床上靠著牆,獃滯的目光卻無法給與那窗外一分。門外之人不去,卻也不進,啞巴自己,卻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只覺得心痛,比那受傷的手更疼。眼角落著淚,落在袖上化做透明的花兒慢慢消散。為什麼會哭泣,他自己卻是不懂。不知道究竟是因為門外的人,又或者因為自己,還是其他。涵素離開已然一月有餘,那種被人拋棄的思緒讓他不敢合上雙眼。
思念入骨是什麼感覺?陵越站在門外,他那空蕩盪的心並沒有得到滿足,反而更讓他覺得難耐。見,或者不見,心都不在自己身上了,他就像一具行屍走肉,腦中的一切,由不得他自己做主。屋子裡的人,究竟是誰?現在連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他不敢睡,只要一合上眼,那個傻子和那個讓他心疼的未知便折磨的他腦袋都要廢掉。懷中的那一束黑髮,與自己的髮絲相纏,紅繩束的不落一分。無法述說的抱歉,就像一把刀,不斷的凌遲著他。
陵越終於還是忍不下兩人之間的距離,從廚房取了食物敲了門,啞巴坐在床上,看到他的時候似乎受驚的往後退了退。「我,只是給你送點吃的。」陵越抬了粥要給人送上,然而啞巴並沒有接受的意思,那躲閃的眼神不願意落到陵越身上,陵越只覺得那抬起的手很重,重的讓他拿不動手中的碗。「那,我放桌上,你記得吃。」陵越無奈的露出寵溺的笑容,收了手起身離了床,果然那渾身僵硬的人一下子鬆了一口氣,卻還是坐著看著人離開。
粥很好,啞巴覺得自己確實有點餓了。那糕點,是桂花糕麼?拈了一塊放入口中,不知道怎麼的似乎是太過喜歡的味道,卻嚇的他一下子全吐了出來,還特意用袖子擦了擦嘴。這味道,他感覺他似乎吃過,而且不止一次。淡淡的甜,他喜歡的大概。可是心裡卻又莫名的排斥,似乎想要拋棄什麼一般。
「我忘了你手不舒服,我喂你。」啞巴拿了勺子,然而傷了的手卻為難的握不住,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啞巴,身邊卻突然出現了熟悉的人,嚇的他驚恐的起身,卻是一下子撞了桌子,粥碗落到了自己身上。
「我真的只是想要關心你。」陵越明白啞巴的恐懼,然而無論他怎麼做,都無法靠近對方一分,那落在人身上的粥並不是很燙,他還特意涼溫了給他。然而本能的卻在人受傷的時候,抓住那嚇的後退的人。陵越不知道,啞巴此刻的驚恐究竟是因為這粥,還是因為自己,緊張的心緒來不及想太多,忽略了掙扎的人便將人拉坐在床上,想要解開對方的衣服給人看看似乎傷到的地方。啞巴害怕極了,不斷的伸手推著人,他想做什麼?又要傷害他麼?然而那一下子揮打在人胸膛的力道並不重,陵越卻疼出一身冷汗,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你,你怎麼樣?你沒事吧,掌門。」本能的,見了血的啞巴一時間忘記了掙扎,那比劃的手指都在顫抖,不斷的想要詢問對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可不可以,不要叫我掌門,師弟。」陵越笑笑,伸手擦了唇上的血跡,伸手想要安撫啞巴,然而又怕再次嚇到人,只得將懷中的手絹給對方送上。「叫我,陵越,好不好?」
「陵,陵越,越。」啞巴想要讓自己平靜,然而比劃的手指不聽使喚,只得開口,從口中發出連他自己都無法聽到的名字。
「對,陵越,叫我陵越,師弟,我喜歡你這樣叫我。」能從啞巴口中看懂對方的意思,陵越覺得心滿意足。「粥壞了,我給你弄新的過來。」起身一瞬間只覺得天旋地轉,一下子黑暗之後,只覺得一雙手環住自己的腰,再睜眼,只見那心裡的人兒,臉色慘白,擔憂不已。「我,我沒事,我休息一下就好,別擔心,我沒事。」陵越伸手,想要觸摸上那抱住自己的人,然而後背一痛,他便被人狠狠的摔在地上。
「你在做什麼!陵越掌門。」入眼的是那許久不見的涵素真人,滿臉怒意,那青鋒早已指著自己的胸膛,似乎下一刻,那劍鋒便會入體。
啞巴沒明白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心心念念的涵素出現在眼前,他還來不及表達自己的思念,那掌門便被人摔在地上。他不知道該做什麼,卻本能的跪在陵越的身旁,沒傷的手本能的握住那青鋒劍刃,由著劍沾染了自己的血,為陵越求情。「不,不要,傷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