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騙局，自己到底是誰？陵越到底是誰？涵素到底是誰？啞巴記不清楚，思緒混亂的讓他覺得腦袋快要廢掉，手中的霄河被他緊抱在懷裡，不斷的向前走，他不知道自己要到哪裡去，只是想要離開，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那些人。

腦海里的記憶混亂不堪，不知真假。啞巴只記得他被人關在籠子里，像貨物一樣被人觀賞，他不記得他是怎麼逃離那個地方的，他只記得他被人壓在身下，那種極致的恐懼，即使不清楚，然而，他本能的覺得，和天墉城的人有關。他們都在騙他，他不斷的逃，不斷的呼喊求救，他本能的覺得有人會救他，一定會有人救他，可是沒有人，沒有人會救他。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失了聲，但他覺得一定是和那個叫做陵越的人有關係，他不記得騙他的人是誰，然而模糊的臉不就是他的師傅麼？陵越，那個折磨他的人，不就是陵越麼？

他只想逃，即使一次次摔倒，即使這密林讓他害怕，即使他不知該往什麼方向走。額頭包紮的傷口又在流血，啞巴很想哭，他恐懼的不斷逃離，一路上，由著血跡沾染落花。

眼前是一座孤墓，啞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停下來，只是本能的，停在那裡，看著墓碑上，似乎熟悉的名字，讓他無助的抱住腦袋，大口大口的想要吸取空氣，他心好疼，腦袋好疼。他覺得那個埋葬的人他認識，這墓前野草早已被人除去，他能清楚的看到那墓主人的名字，那麼熟悉，卻又被他否定，他覺得他不認識，他不該認識。

「肇…臨…」口中努力的想要念出那個名字，然而他話語無能，什麼都說不了。血，啞巴看著自己的雙手，只見雙手沾染了無數的鮮血，無論他怎麼擦，那血跡卻是擦不盡，反而沾染了他的衣服，然後，便是渾身血跡。他不斷的哭嚎，發出嗚咽聲，沙啞的聲音難聽極了，嚇得他無助的往四周看。這不是他的聲音，不是他。

「肇臨…肇臨…」滿心的恐懼，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手中寶劍威力巨大，他本能的拿著寶劍砍上那墓碑，一次又一次的揮劍。他想要知道些什麼，他覺得墓里的人應該知道。身體疲乏，這天空嘲笑般下起了雨，他在這落雨中看不清眼前的世界，從陵越那裡偷來的霄河被他遺棄在地上。啞巴跪趴在地上，不斷的想要推開那些泥土，想要看看墓主人的真面目。那墳墓年代不短，泥土早已與石頭混在一起，啞巴不斷的推著土，任由沙石割破手指，鮮血淋漓，白骨森森。

當那棺木出現在眼前，啞巴一下子失了力，疲倦的身子趴在棺木之上，愛撫似的撫摸過棺木，然而在本能之中，即使他心裡抗拒的告訴他不能如此，卻是開了棺。那棺木中哪有熟悉的面容，一襲紫衣包裹森森白骨，猶如鬼魅，那顱骨似乎在對他笑，又似乎是極度怨恨。胃裡一陣潘江倒海，啞巴似乎被人當頭棒喝，頓時頭腦昏花犯著噁心，不斷的跪在地上幹嘔。淚水口水沾染臉龐，他只覺得他要死了，恐懼，噁心，茫然，無措，無不折磨著他。

「陵端！」陵越找了陵端三天，臉色蒼白的厲害，然而他此刻卻顧不得其他，他沒想到自己運氣會這麼好，會在肇臨墓前找到了啞巴。然而當他看到眼前的景象，只覺得毛骨悚然的恐懼。只見那啞巴打開棺蓋，一下子獃滯在原地，而後，便捂著嘴不斷的幹嘔。陵越快步跑上前，然而那啞巴卻在聽到他的聲音的時候，顫顫巍巍的走到落了霄河的地方，拔劍指著他。「陵端……」

「別…過來…」啞巴心裡很亂，只見眼前熟悉的人，然而那俊秀的臉龐在眼裡卻變得扭曲，他看不清，只見那紫衣人靠近，本能的揮劍亂砍。那是本能，亦是自衛。

「放下劍，陵端，危險。」陵越擔憂並非怕啞巴傷到他，只怕他錯手會傷了自己。啞巴不斷後退，陵越麻木的靠近，即使那霄河劍鋒一次次傷了他。

「別…過…來…我師兄…師傅…會，會來…的。」啞巴不斷後退，轉眼身後已是懸崖，然而眼前的魔鬼還在靠近，他只覺得無助，回頭望著身後的懸崖，又看看陵越。眼前的人伸手想要抓住他，他害怕極了。然而心裡有一個人，一個念想，有人會來救他，他的大師兄，他的師傅，一定會來救他。

「別怕，陵端，師兄來救你，師兄就在這裡，你看看我，把劍放下，我求你了。」陵越心思縝密，他明白陵端如今的記憶，想必一切混亂於過往，那些他所不知道的，必然是痛苦非常，不然又怎麼會如此瘋狂。然而思慮到此，心下更是自責，恨自己沒有保護好他，恨自己在他最需要的時候沒有在他的身邊。

「別…逼…我…別…過來…」陵越步步靠近，啞巴早已自亂陣腳。他無助的看向四周，果然，他的大師兄不要他了，他的師傅不要他了，沒有人會救他，他不該對師傅對師兄有什麼期待，他們不要他了。混亂之下，只聽見劍鋒入胸的聲音，鮮血噴在手上，啞巴低頭，麻木的看著自己的雙手，以及那出現在眼前，以自己身子奪了他的劍的陵越，絕望之感鋪天蓋地，逼的他不斷的想要推開將他抱住的陵越。

「我說了，我不會傷你，別怕我，我們回去吧。」陵越溫柔的笑笑，那入胸的劍柄被他握在右手，似乎一切傷痛都不存在，只想安撫懷中人。然而啞巴眼中的一切，不過是那逃不開的魔鬼，無助哭泣，不斷的掙扎。

「我以後再也不會傷你，師兄來救你了，陵端，師兄來了。」眼前陣陣犯著黑，陵越體力不支，滿口鮮血溢出唇角，解了抱住啞巴的力道，想要伸手擦去啞巴眼中的淚臉上的血，然而卻是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伸手拔下插在胸口的霄河扔在地上，心疼的望著啞巴。

「你…騙…我…」啞巴驚恐的望著跪在眼前的，陵越，他覺得自己心很痛，那差點落在身上的手被他避開，顫抖著身子不斷的後退，這個人在騙自己，他告訴自己，他是魔鬼，他只會騙自己。他的師兄，他的師兄不要他了，早就不要他了，他等了那麼久，沒人會救他，沒有人。「你，騙我，師兄，師兄只要，屠蘇，他，不要，我，師傅，我，傷了，師妹，他，也不要，我了。」

「陵端！」陵越想要解釋什麼，然而還未來得及開口，那不斷後退的啞巴腳下一滑，一個身子往後退，陵越來不及多想，用盡全身的力氣，縱身一躍，拉住那掉下懸崖的啞巴的手。

「放，開我…」

「要死，一起死，你不要我，就讓你大師兄和你一起死，我愛你，陵端。」

涵素真人趕到的時候，只見陵越陵端落下懸崖，一時間只覺得自己最後一絲力氣都在絕望中什麼都不曾留下，跌坐在地上。「你，終究是要為師的命啊，陵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