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胤道法早已無人能及，然而如今，他只不過是一個凡人。他從來沒有體會過如此力不從心的感覺，也許是他前半生太過肆意妄為，所以如今，才會所有的無可奈何都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別怕。」陵越早已重傷昏迷，紫胤一把拉過陵越的手將人背在背上，長袖成繩子束縛緊。伸手想要拉住那似乎受了驚嚇的啞巴，然而啞巴現下神智不清，不斷的掙扎著拍打抱著自己的紫胤。

「你師傅在等你。」紫胤無可奈何，盡量讓自己的話語溫柔。千鈞一髮之時，只見陵越啞巴二人落下懸崖，他來不及多想，毫不猶豫的御劍而行，拉住二人。陵越見紫胤，終是放下心，再沒了神智。然而啞巴卻是驚嚇非常，紫胤分不清啞巴驚的是落崖又或者是他這個人。

啞巴似乎聽明白了紫胤的話語，然而他身子虛弱沒多少力氣，掙扎漸弱，由紫胤抱著。恐懼不知由何而生，竟是一下子抱緊紫胤不斷的顫抖。他不認識來人，卻是在極度恐懼中，尋找一方庇護。

「你，是要為師的命麼！陵端！」雙腳落地，啞巴抱著紫胤不放，只聽到一熟悉聲音，回頭便挨了一巴掌。

涵素氣極怒極，滿身冷汗。然而當自家弟子出現在眼前，那些隱忍的擔憂，在極度驚嚇之下，讓他無法忍耐怒氣，一巴掌打在啞巴臉上。手掌欲再起，然而看著啞巴迷茫無措的眼神，讓他一腔怒火化作心疼。「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想要什麼，為師都可以給你，你怎麼忍心，忍心。」話語道不盡，涵素伸手想要觸摸那被自己憤怒而打的有些紅腫的臉，然而指尖還未觸到對方，啞巴卻是驚恐萬狀避開他的手，躲到紫胤身後。

「陵越，怎麼樣？」紫胤見啞巴情況危急，伸手將啞巴護入懷裡，小聲的說著什麼，涵素卻是聽不清，他眼神落寞不已，這是他第二次被自家愛徒避開。紫胤不知不覺出手，啞巴還來不及有所知曉，便昏倒在紫胤懷裡。

「未再傷心脈，有我在，不必擔心。」紫胤將啞巴送到涵素懷裡，放下陵越原地盤腿坐下便為人療傷。

「如此，便好。」涵素靠著一旁的大樹坐下，由著啞巴倒在自己的腿上。目光所及，那不遠處的孤墳，讓他心疼的撫上啞巴慘白的臉。他實在不明白，他涵素的弟子，天墉城的二師兄，怎麼就落到這個地步。在他的記憶里，愛徒總是和他說很多很多，他就那樣坐著聽著。每次下山，都會對自己千丁玲萬囑咐，食居聚細。即使來來回回說的都是那些話，涵素每每都會開口答應，而後待人下山之後，一切忙碌哪能讓他顧得上徒弟的囑咐。

平日里，傷了髮膚，即使那傷不見血，這孩子都會做出一副傷重難耐的樣子。即使知道他只是假裝，涵素也會耐著性子哄著人開心。而後，這人真真傷了，涵素卻是不知不曉。這孩子總是太要強，卻又嬌慣的很，恨不得全天墉城都把心放在他的身上。然而涵素想到這人重傷欲死之際，若非天命如此，涵素卻是連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機會都沒有。

他從小到大，除了芙蕖，最寵愛的就是他這弟子，恨不得將這弟子寵上天。他卻從來不曾發現，他的弟子，傷了，傷的那麼重。因為啞巴他的弟子從來不會告訴他。究竟是不想要自己擔憂，又或者覺得，自己無法安撫他的傷呢？

「陵越的傷，這半個月來總算是保了命。」紫胤覺得疲倦，並非是身上的疲倦，他覺得累，想要找人說說自己的無奈，然而能夠讓他說這些無奈的人，卻是昏迷不醒，時日無多。伸手握上涵素那冰冷的手指，撫摸上自己的臉，蒙上自己的眼，似乎這樣，就可以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不用管。「我只是覺得，如果可以的話，就由著他們吧。」

紫胤還記得，那日為陵越止住傷勢，回過神已然是半夜，他本覺得鬆了一口氣，然而四周靜的可怕。靠近涵素才發現對方又吐了血，想來是傷重加上受驚過度，他就那樣躺在那裡，連呼吸都無法讓人感覺。啞巴蜷縮在涵素懷裡，不知是否做了什麼夢，渾身顫抖。

他本以為他能夠扛下天，可是，他卻發現，他心如刀割。將陵越和啞巴安置在一起，他將涵素抱在懷裡，一次一次溫柔的喊著對方的名字，然而那人，卻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這一躺，到了今日，那紅菱草在自己的手裡，卻是萬分為難。

陵越醒來時問候了啞巴的狀況，他一句無事安撫，讓人安心養傷。那啞巴狀況，紫胤心裡只覺得悔不當初。忘川，難道真要那啞巴再喝一次麼？紫胤看著無知無覺的涵素，無奈低頭將自己的脆弱隱藏在涵素胸膛。

那啞巴瘋瘋傻傻，卻是，受不得驚嚇，紫胤夜裡見涵素也得哄著人睡下。好在，那孩子如今，卻是依賴紫胤，見誰都是一派恐懼，唯獨對他，依賴非常。生命中僅剩下的三個人，一個傷重不知何時何地又會如何的弟子，一個自己虧欠一生都無法償還的人，卻是生死無異。而那個孩子，讓自己一時憤怒傷了的孩子，卻是當真如他所願，日日跟在他的身後，比劃著手勢，叫他師傅。他記得，他放出其實是喜歡那個孩子的，只是。

「涵素，我無法選擇，無論是你，是，陵越，還是…」如若他只能在涵素和啞巴之間選擇救一人，他無法抉擇。「你醒過來，告訴我，我該怎麼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