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如果想去看的話，便去見他吧。」宇文軒站在李修言身後，看著他站在紅樓外，想要去看看慕言，卻又不能去看的模樣。

「咳咳咳……我在這裡等你。」一陣風過，便止不住咳嗽。

「我為什麼要去看他？到你府上。」今日做了一個夢，李修言從美夢中醒來，卻又失望。他的夢裡，他沒想過，他會夢到慕言，那個慕家的三公子。他夢到那人抱著一盆桃花，推門而入，他說，阿言，我今日看這花好看，就買下來了，你喜歡麼。李修言居然覺得欣喜，接過桃花放在了桌上。而後，他們說了什麼，他忘記了，只記得那人很開心的模樣，說了太多。他一直聽著，若不是在夢中，他從未想過，真正的李修言居然會是那麼溫柔的人。

醒來了，不過一場空夢。身邊哪還有慕言的影子，他記得的，慕言已經被他送進了紅樓，他如今已經不需要那個人了，所有的習慣開始，到如今的不習慣，都是那個人給他的。這一切對他而言，並不是什麼好事。若他不是慕家人……當初被人下藥，若不是他自己以自殘的方式保持理智……他們慕家，他怎麼會喜歡慕家的人，還是那種對人命，毫無憐惜的人。想到當初那人一劍刺入跟了他那麼多年的子虛的胸口時，他就明白，這種人，無論在自己面前，多麼乖順溫良，都是假的。可是自己為什麼會站在這個地方……

「陛下，你心裡若不想見他，為何會在這裡。就算慕呈有再多不是……這人也是無辜的。」

「你要想見他你就去，朕回宮。」為何會在這裡，他怎麼知道自己會在這裡。他明明應該殺了這些人，卻是捨不得，他不知道為什麼會聽宇文軒的留下慕家人……不，這些不過是宇文軒求情的緣故，這一切都和他無關。明明與自己無關，明明不在意，從來都是利用罷了，為什麼他卻在夢中，見到對方而覺得歡喜。

他們慕家，這三年，那個男人，何曾當他是天子？有哪一個皇帝，在朝堂之上，說不得話？哪一個皇帝，下了金鑾殿，所有人都不聽他的，不把他放在眼裡？哪一個皇帝，被人下了藥，就因為他那張臉，便把他送到男人的床上！天子，他算什麼天子，不過是一個傀儡，一個……

慕言提著水桶下樓，步伐不穩，桶落到了地上，恐懼的閉上了雙眼，卻沒有跌落下去，並沒有想像中的痛苦。一雙手扶住了他，驚恐還來不及讓他閉眼，那扶住他的人，一隻手撫摸上了他的臉。「別怕，沒事了。」這聲音……

「是你……」這熟悉的聲音，他只聽過一次，卻記得深刻。一把推開人，後退兩步。

「是你。」這人，他怎麼會忘記，是那個站在他面前告訴他父親通敵叛國的將軍，也是將父親送入天牢的人。

「嚇到你了麼？」宇文軒沒有任何防備，站在樓梯上，被人推了一把，差點從二樓滾了下去，好在武者的本能，讓他抓住了一旁的欄桿，頭暈的厲害，胃裡也不舒服，卻還是溫柔的看著對方。

「你做什麼？你敢推客人。」紅樓里的總管，看到慕言將人推開，揚起鞭子，又要打他。

「他並無過錯，你為何要傷他。」宇文軒抓住了那要落到慕言身上的鞭子，話語溫柔的對著那想要大人的人開口。

「是我嚇到他，不礙事，你下去吧。」

「你，來做什麼。」這個人，他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他如今到這裡來，不也是和這些人一樣，來看他這個笑話，慕家三公子，在這紅樓里，連個下人都不如。

「就是想來看看你。」是啊，他想來看看他過的好不好，也為當今天子來看看這人。

「你瘦了。」跟半月前所見，這人瘦了很多，臉上還帶著傷痕。不用問，他也知道這傷痕是怎麼來的。

「你是誰？」再次落到臉上的手，實在是太過溫柔，他這次沒有推開對方。

「宇文軒。」這樣的人，這樣的人，如何能受這樣的苦。宇文軒想要帶這人離開，到府里。可是當今天子的命令，他也無可奈何。

「是你！」宇文軒，宇文軒，那個害死了大哥的人，天子的人。這人居然還敢來這裡，來見他。

「你走，我不想見你。」他們慕家能有今日，他不能恨李修言，然而這個人，雖然是李修言的命令，親手害死大哥的人，卻是這人，大哥最信任的人。

「你若不想見我，我不來便是，你喝藥了麼？」宇文軒明明可以躲開慕言落在臉上的巴掌，卻沒有躲開。文文弱弱的三公子，這一巴掌，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道，打的他口中都是腥味。

「我會喝藥，你告訴他，我會喝藥。」他不能死，他要活，他若死了，李修言怎麼會放過他的父親。

「哎呀，這是哪家公子，如此英俊好看，讓人覺得喜歡。」顏寶兒剛剛換好衣服出了屋子，卻見到了樓梯上的兩人。怪異的氣氛，她注意到了未曾見過的，陰柔俊美的宇文軒，開口便是誇讚。

「姑娘請自重。」紅樓女子，舉手投足都是誘惑。女人靠的越近，宇文軒覺得女人身上的味道讓他越難受。直到對方伸手摟上他的肩膀，那刺鼻的香味，讓他忍不住推開對方，扶著欄桿幹嘔。

「公子這是怎麼了，怎麼的覺得我噁心麼？」顏寶兒揮手讓慕言離開，一下子又撫摸上宇文軒的背。

「姑娘誤會了，這些銀票，姑娘且收著，慕言他，希望姑娘，能幫著照顧一二。」他能做什麼，想來在李修言放棄仇恨之前，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他知道的，慕家這麼多年來的霸道，慕呈做了那麼多壞事，這人自然會受苦。明知道的事，他卻不得不做一些事，讓那人好受些。

「天色不早了，告辭。」

「這個樓里，這個時辰，不正是天色正好麼？」好不容易遇到這麼英俊的公子，而且還是為了慕言而來，她怎麼能這樣子讓人離開。

「公子，今日，便留在這吧。」說著還拉著宇文軒的手下樓，將人往姑娘堆里推。

「抱歉，在下不好這些。」實在是……這些女人讓他有些不知所措，身上的味道更是讓他難受。

「告辭。」在自己也許真的會吐出什麼之前，從女人堆里逃了出去，離開了紅樓。

「真是個有意思的男人。」顏寶兒見人走了，只覺得無趣。這手裡的銀票，那些不知情的妹妹們倒是羨慕，可惜這些東西不是她的。

「三公子可是認識那人。」顏寶兒上樓到慕言的屋子找他，對方果然在裡邊。那雙眼又紅了，想來是偷偷在屋子裡擦過淚了。

「當然認識，怎麼會不認識。」那個人害死了大哥，他怎麼會不認識他，宇文軒，宇文將軍，大哥曾經最信任的人。

「他是我的仇人。」

「這樣麼？」仇人？這倒是讓她有點不明白了，既然是仇人，那人為何給自己銀票，讓自己關照他。

「我倒是不知道，仇人之間，他還能讓我好好照顧你。」說著，將幾張銀票放到慕言眼前。

「你看看，這可是一千兩銀子，他讓我好好照顧你。」

「照顧？他想要你如何照顧？你想如何照顧我？」想來那人是覺得他沒受什麼苦，想讓這些人好生折磨他麼？

「反正銀票是我的了，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吧，去倒洗腳水來，給我洗腳。」顏寶兒閱人無數，哪能看不出來那叫做宇文軒的男人，是真的關心著慕家三公子。只不過這些和她無關，這銀票，她收了。至於其他，銀票是她的，就夠了。

李修言本想直接離開，看著宇文軒進入紅樓，他本該責怪對方，卻也在看到對方慘白的臉色時，將責怪壓下。

「你臉色很難看。」

「大抵是這幾日勞累吧，陛下不用擔心。」宇文軒出了紅樓，便在一旁的大樹下吐了出來。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吃東西，慕言給他一巴掌，倒是讓他吐了些血。

「他，怎麼樣了。」

「誰？」

「沒什麼。」明明想知道的，開口卻又不願意再問。李修言覺得自己應該是病了，他的心，他的思緒，都病了。他需要讓太醫給他看看，開幾副藥，讓他將這些莫名的情感，都給治好。

「他們慕家……想來他在這個地方不好過，陛下若是擔心，就讓他離開那裡吧，紅樓，不該是他待著的地方。」今日所見，若不是他在場，那人說不定又要挨一頓鞭子。不在的時候，那人臉上的傷雖然已經結痂，但是身下的，他不敢想，只覺得心疼。

「那都是他們慕家該得的，若他不是那麼不饒人，若不是他父親做的一切，他又怎麼會受那樣的欺負。讓他受苦的，不是朕，是他自己，是他的父親，慕呈。」

「陛下……」

「你今日便回府歇息吧，臉色這麼差。朕該回宮了。」

「您，何必呢？」宇文軒望著離開的李修言，想著受苦的慕羽慕言，只覺得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