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他怎麼會認錯。慕言走在顏寶兒身後，只覺得自己雙腳沒力氣。他還想著他，如今這樣的境地，即使受了那麼多苦，卻在見到那蒙面男子的時候，讓他覺得歡喜。他，大抵還是喜歡他的吧，那個人曾經說的話，並非全都是假的。

「你瞎了！走路沒長眼睛麼？」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不知撞到了什麼人，慕言才匆匆回神，望著眼前的男人，有些不知所措。

「抱歉？抱歉有什麼用？你都撞到我了。」男人在這京城，與秦一富可是好友，今日那人沒來，他倒是來了。本來摟著姑娘想要下樓，卻被人撞了。撞他的人，自然是這樓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慕家三公子。他沒被撞倒，對方卻一下子倒在地上。

「您想要怎麼樣？」這些話需要問麼，除了打他辱他，這人還想怎麼樣？他在這裡這麼久，自然也知道，他的麻煩，永遠都少不了。顏寶兒已經不在身邊，全都是一些看戲的人。這些人，是真的很喜歡看他被人欺負的模樣。

「我想怎麼樣？」男人想如何，大家都知道。

李修言忍著難耐只想離開，起身卻突然聽到樓上吵鬧。他一直茫然著，什麼事都入不了他的眼，什麼聲音都入不了他的耳。然而只有一個人，無論是現實夢境還是孤單待在寢宮裡的時候，那人的聲音他都能聽到。

「你想如何，便如何吧。」慕言倒在地上，並不準備起身。即使他站起來，那人也會將他打倒在地。

「你這是什麼話！會不會說話！撞了本公子，還這麼橫？」男人抬了腳便往人身上踹，這一腳，他可是全然不留情。看著倒在地上的男人，捂住腹部痛苦的動彈不得。

「三公子，你以為你在這裡算得了什麼？你以為你還是當初的慕家三公子麼？」

「所以，如何呢？」

「阿……」言……

「你，你誰啊，敢管我的事。」男人不想就此饒過慕家公子，還想再踹，一個戴著面紗的男人卻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我想如何便如何。」李修言並未回頭，也不敢回頭。他不用回頭也知道身後的慕言臉色如何蒼白，剛剛那一腳，該是如何痛苦。即使並未落到他的身上，那種痛苦似乎也落到了他身上。那人叫他……他認出他了對麼？

「我看你小子是活的不耐煩了吧？來人，給我打！」這還真是，當初這樓里慕言仗著有國相父親的身份霸道，壞他們好事，如今這戴著面紗的男人，居然也敢壞他好事，心中憤怒，揚言就要讓手下對這人動手。

「你是不想活了，對麼？」幾個廢物，雖然如今心口刺痛，大腦昏沉，對付這些人，也是足夠。本能麼？怕誤傷了身後人，也怕別人傷了身後人，李修言拉著人起身便將人護在懷裡。幾個動作，那些下人便已經被他打倒在地。

「你……」慕言話語顫抖，他不知道該說什麼。這麼久，他沒想到，這個人，居然會護著他。他喜歡他，曾經喜歡，現在，也喜歡他。一手摟住人後腰，被人護著，忍不住淚。他該叫他什麼？這人如今打扮，他便什麼都說不出來。

「你，你簡直是不想活了。」幾個下人已經被打趴在地上，男人自然懼怕戴著面紗的男人，本想離開，卻被人抓住了頭髮。

「放開我，你想做什麼！」

「今日，我便留你半條命。若再有下次，讓我知曉，你欺負他，我便取了你另外半條命。」李修言大抵已經瘋了，他知道的，自己不該管這些，可是他的本能，他今日親眼看著這人被欺負，可想而知，他不在的時候，這人過的是什麼日子。這人既然敢當著他的面欺負慕言，他如何能夠放過。這二樓，說高不高，但是要人半條命也是足夠。

「你想要做什麼！放開，阿……」

「從今以後，誰再敢欺負這人，就是這下場。」李修言將男人拉到二樓圍欄前，並不給人從二樓樓梯滾下去的機會，直接將人踹了下去。

「不，不僅僅如此，如果你們誰再欺負他，我便要你們死。」他瘋了，瘋了，已經瘋了。他無法讓任何人再欺負懷中人，明明最恨他，恨他的身份，可是看他受苦，他居然不忍。他不求的，他不想要這些的。情愛不該是這樣讓他痛苦的，情愛，不該讓他如此掙扎，他不想要這些，他不願意，他只要恨就夠了。

「阿言！」所有的麻煩已經散去，這些人似乎真的被李修言嚇到，不再看他們。慕言抽回自己摟著人的手，一眼也好，他想要看看這讓他思念了那麼久的人。然而入眼的是，李修言一口血吐了出來，染紅了蒙面的白紗。

「你，你怎麼了？」伸手想要拉住向後倒的人，他如今，卻是拉不住這人，一同倒在了地上。

慕言花了太多力氣，才將昏倒的人帶回自己的屋子，送上床，從裡面鎖了門，才將對方的面紗取下。露出那不同以往的蒼白病態的臉。他小心的照顧著，他還是不太懂的伺候人，對著李修言，卻如此小心翼翼。他知道他該去找大夫，可是他做不到，他只想看看這人，多看一眼。只怕這人醒了，他便再也見不到他了。

他不敢給人換下衣裳，怕這人不喜歡。從一旁的木桶里取了些水，取了帕子給人擦幹凈了臉。他的阿言真好看，這世間當真沒有比這人更好看的人了，所以他失了心，失了身……剛剛這人救了他，他的那些話，想來就算自己死了，他也不覺得後悔，這個人護著他，這是真的麼？捏了捏自己的臉，很疼，慕言笑的開心，果然是真的。

入夜，慕言小心的上了床，躺在李修言身邊，他側著身子，望著閉著眼的李修言，真好，這樣一直看著，一直看著他，就像是當初那樣，他的眼裡只有他。「阿言……」不知道看了多久，連他自己都有些困意，桌上的蠟燭已經燃了一半。恍惚之間，只覺得有一雙手環住他的腰，熱氣靠近胸膛，慕言才發現，如今是什麼模樣。如今的李修言太過脆弱，他的眼角帶著淚。雖然沒有落到了床上，慕言卻被對方的淚，燙的心都疼了。

「阿言，朕，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懷中人不知道是夢到了什麼，呢喃的話語帶著哽咽。慕言聽人夢中說喜歡自己，落著淚，回了一句。

「為什麼……你是慕呈的兒子？朕那麼喜歡你，你為什麼是他兒子……你可以是任何人，你這麼壞，強行的進入朕的世界，朕依你，你為什麼是他兒子……」

該如何回答呢？慕言苦笑，也伸手摟緊了對方，就像這人護著他一樣，將人摟著護在懷裡。他能說什麼呢？他知道自己曾經確實霸道，他知道的，當初李修言一點都不開心。他也曾多次用父親威脅他，更看到過，父親在沒人的地方，巴掌都能落到對方臉上。父親是真的過分吧，他曾經一次次因為李修言和父親爭吵。他自己呢？難道不過分麼？他一次次威脅他，用他最不喜歡的方式靠近他。可是現在，受了那麼多苦見到了那麼多無恥之人，他總算是知道，他曾經對這人多過分。自以為是的喜歡，似乎自己一直在討這人歡心，他卻從來不知道，這天子的自尊，都被他狠狠地傷了。就像他在樓里，被人傷了一樣。

所有的一切，都能怪在自己身上，作為慕家人，他又如何能夠選擇。他睡不著了，即使剛剛已經有了困意。無論現實還是夢裡，李修言都一句一句說著喜歡自己，不想任何人欺負自己。卻也說著恨，恨自己奪走他的心，恨自己是慕家人。他不能選擇成為什麼人，卻可以選擇愛誰。他不恨自己是慕呈的兒子，父親對他，是當真好，大哥二哥更是如此。就算父親十惡不赦，但是他畢竟是自己的父親，從小到大寵著自己的父親。

「阿言，別，別走……別離開我……」

「我不走……」一人睡著，一人醒著。淚，卻是兩個人的。他真的很喜歡他，可是他那麼殘忍的傷害了這人，就像這人如今對他所做的一切。如果從頭開始，他一定不會再用這人最討厭的方式去喜歡他。可是人的一生，錯了就是錯了，哪能從頭再來。

「阿言，朕，朕……喜歡你，但朕，更恨你。」最後一句，李修言的話語，喜歡說的無奈，恨說的刻骨。慕言不願意再聽了，一次次聽這人說恨，他當真痛苦。然而李修言似乎也怕他傷心，除了收緊摟在腰上的雙手，便不在說什麼了。

「我知道……我知道……」抽回自己的手，絕望的蒙住對方的眼。他不想看他，看他愛的人，不斷落淚的模樣。他知道的，他知道的，這人如此恨他……他知道的，可是他從來沒想過，這人如此痛苦，他不願意的，慕言真的不願意讓這人痛苦的，他如此喜歡他，他只想他開心，他不想他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