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出去，我沒叫你進來。」尚書房慕呈來去自如，無人攔著。李修言到的時候，便看到慕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心中憤怒，正欲說什麼，慕呈卻先開口。是他要見自己，所以讓走的自然不是自己。

「是……」慕言不知道慕呈找李修言想要說什麼，心中好奇自然有，只是他的父親似乎還是不想見他，只能低頭離開尚書房。

「怎麼，見到我坐這個位置，你的臉色不善。」慕言離開，慕呈看著站在眼前的人，就如往常一般，並未將李修言放在眼裡。他坐的位置，自然是天子之位，可惜現在，他並沒有起身的打算。

「你要見我……」是為了什麼？李修言為了慕言無奈隱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倒是不想，這人居然會主動見他。

「李修言。」

「我想問你，對你而言，慕言算什麼身份？」雖然慕呈在慕言面前，只有無情的模樣，可是現在，他畢竟是以一個父親的身份開口。

「他……」是了，李修言本以為他自己明白，慕言是他心中摯愛，可是如今開口，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慕言是什麼身份？他的愛人，而後呢？

「無法回答了麼？」果然在意料之中的反應，慕呈換了動作直接將雙腳踩上龍椅，側身靠著龍首。

「他……是我最愛的人。」怕慕呈誤會，李修言起身急急開口。

「他是我的命。」

「既然如此，你身為天子，他除了是你的愛人，得你一顆真心，你還能給他什麼？」真心，這天下間，最不缺的便是一顆真心。慕呈曾經也得到過，可惜，除了真心，他得到的只有恨。

「這還不夠麼？」李修言實在不明白這人到底想要說什麼。

「說起來，陛下也到了立後的年紀了，若不是我的存在，三年前，陛下就該立妃立後了。」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李修言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也沒有人和他說過這樣的事。

「我要你，立慕言為後，若你能立他為後，我便成全你們，若是不行，慕安想要如何，我希望陛下不要攔著。」他慕呈的兒子，既然這李修言招惹了，那麼，皇後之位，非他莫屬。一個男人，他慕呈的孩子，他不可能讓他受任何委屈。

「這……」立後？李修言自問，他心中除了慕言沒有任何人。可是皇後之位，慕言畢竟是男人，別說他願意，慕言自己是否願意。就算慕言願意……這天下人呢？

「你遲疑了。」慕呈看著李修言為難的面容，臉上的溫柔已經不在，只剩下嘲諷。

「果然，你也不過如此。」口口聲聲說著摯愛，到了頭來還不是有所拋棄，還不是只有背叛。身為天子，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口口聲聲的摯愛，也不過是上不了檯面，又放不開的東西。他慕呈試過一次，也真真冷了心。現在……面對李修言，他想著，也許會不一樣的，然而這個人遲疑了。

「就算……我讓阿言做皇後，他……」李修言知道的，他和慕言之間，傷害已經太多。他如今不斷的去愛他，用盡一切的力氣……若他逼他，又和當初有什麼區別，慕言是否也想要這個位置。

「呵……」慕呈冷笑起身，是了，他都快忘記了，這人當初站在他的面前，將慕言的愛看的那麼下賤的模樣。如今，卻露出無可奈何……

「如果他心中還有你，只要你能讓他坐上皇後之位，而且今後不再有他人，你想如何。我自然不會管。」說起來，慕呈哪會看不出慕言對這人的感情，當初且說小孩子性子，他將他寵壞了。那麼如今……

「畢竟……我慕呈的孩子，可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男寵，或者是你想要的女人。」他曾經不會讓，如今自然也不會。說起來，說起來，每次見到李修言，就像見到那個人，讓他連去死都不會忘記的人，他恨他入骨，那人想來對他也是如此。

「我今生，除了阿言不會再有其他人。」其他人，曾經看不上誰，今後也不會。

「那我，便等著，看看你，李霏雲的兒子，為了你所謂的，摯愛的人，能做到什麼地步。」慕呈笑的溫柔，還是如當時那種讓李修言看不清他內心深處的笑容，不知道怎麼的，心裡……莫名的覺得愧疚。

「在這之前，請您給我一點時間，我沒有把握之前，我不會隨意開口。」自古以來，哪有立男人為後的例子。李修言因為慕呈的話，心裡並不反對。他喜歡慕言，也只會要他。他無法想像身邊除了慕言還有其他人的影子。即使作為天子……

一句話，慕呈說起來只是想看看這人對慕言究竟如何。這麼多年與皇家糾纏，他失去太多，也得到了太多，他原本就不想要的東西。可惜……他失去了那麼多，得到了那麼多，卻唯獨，沒有得到他想要的，他本該得到的。

李修言看著並非一時衝動，他的眼，與那人不同，卻也相同。若是慕言當真能成為皇後……

「你只要記得，你答應我的事就夠了，至於你如何做，與我毫無關係，我要的，只有結果就夠了。」慕呈知道的，一個男人成為皇後，對於這天下，意味著什麼，對於將來，意味著什麼。可是，他對於想要的，並不會後悔。憑什麼，憑什麼……想當初……他居然信了，信了李霏雲一句，皇後慕呈……卻不想，君子一言，總是笑話。他聽著他的承諾，看著那人後宮的女人，一人又一人，皇後，貴妃……他在那些女人之間，什麼都不是。

慕呈為人太過高傲，且恃才自傲。他並不覺得傲，有何不妥，不是每個人都能如他一般，有那個資格。他自問沒幾個人能夠入得了他的眼，天子亦或者螻蟻，在他的眼裡都不過爾爾。卻不想，到了後來……沐雲霏果然不愧是他看上的人，讓他當真嘗到了什麼叫做，愛恨難消。

「您……不打算幫我？」慕呈的手段……李修言如今思慮，卻也是冒險。慕呈雖然罪大惡極，可是當真讓他佩服的是，對方的手段。這個人應該有辦法的，李修言毫不懷疑。

「身為天子，如今卻問我一個罪臣麼？」慕呈並不想幫這人如何，有些事，與他無關。這個人如果真的想做一件事，何必讓他開口。

「我只是……沒你的手段。」李修言與慕呈不同。他不像慕呈，他做不到慕呈的手段。

「陛下這是在誇我麼？」他如何？他想如何？把自己變成如今這個模樣的，不就是他們李家麼？他慕呈的手段，哪比得上李霏雲。

「如果你這麼認為的話，朕便是誇讚國相大人。」

「呵……今日說的夠多了，我也該去看看宇文家的娃娃了，畢竟一個二個都是廢物，懂什麼。」被人嗆了聲，慕呈心中不滿，也不願多言。宇文軒懷著慕安的孩子，他如今可是誰都信不過，他要說的，要做的，都已經說了做了，如今只想，一直照顧著宇文軒。

「當日在牢里，國相大人說的，阿言的兩個兄長……究竟是真是假……」眼看慕呈要推門離開，當日慕呈一句玩笑話他並未當真，可是今日，他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問。

「等陛下哪日駕崩，可以到地下，問問李霏雲，或者問問貴妃娘娘，便知道了。」慕呈步伐一頓，握緊了十指，他不想，這人居然能問他這問題。然而他，笑談已經開口，便當做笑話，不想再去想，這朝中上下，知情的，不知情的，即使他今日敗了，也不會有人敢說什麼。

「你當時，在騙我，對不對？」李修言並不怒，如今這人的回答，更是告訴他，那一句話，並非玩笑話。他知道慕呈恨他，他當初只覺得是權欲作祟，可是這人如今的模樣，即使如此身份，對他不改以往的態度，便知道，權貴對於這人而言，並不算得了什麼，慕呈太過高傲，傲到什麼都不放在眼裡。

「如果我告訴你，慕言是我十月懷胎，從我的肚子里出來，差點要我半條命的人，陛下信麼？」慕呈回頭，伸手扶上自己的腹部，笑的殘忍。

「如果我告訴你，算起來，我並不是阿言的父親，你未曾記得的李霏雲，才是他的父親，你信麼？哈哈哈哈，阿言身上，流著和你一樣的血，你信麼？」慕呈望著李修言一瞬間的錯愕，懷疑，茫然，震驚，種種不可置信而後的恐懼模樣，當真讓他異常歡喜。這是李霏雲的兒子，如此真相，他又該如何接受？他愛上了和他同父異母的兄長，他會如何？

「你一定不信對不對？」慕呈一步步走近跌坐在龍椅上的人，根本不給人還口的機會。

「你如今也看到了，那宇文家的娃娃能夠有慕安的孩子，便知道，我說的話，並非不可信。如此，你還能聽我的，讓慕言成為皇後麼？」半真半假，慕呈笑的殘忍。

「你騙我……」李修言面色蒼白，心中早已不知道是恐懼還是震驚亦或者懷疑。心口陣陣劇痛，口中溢出一陣陣腥甜。

「你騙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這個人對他的恨，這種莫名其妙的騙局，他怎麼可能會相信。

「你想要我立阿言做皇後，我就讓他做皇後。我對他是真心地，你為什麼還要如此對我！這麼多年來，你對我做的一切，還不夠麼？」從他是皇子到了後來的天子，這人對他從來不好。到了今日，他將過往都放下，這人為什麼，還要如此折磨他。

「你既然知道是假的，又何必這麼激動？」慕呈不想這人居然會吐了血，即使面上冷漠，心中卻有幾分擔憂。

「你當真是不如李霏雲啊，若慕言當真與你有關，你以為我會讓你，立他為後麼？」這人如此激動，可不像李霏雲當初知道慕言身份時的模樣。

也許就因為這一份不一樣……也許就因為他與李霏雲的不一樣，才讓他……對於今日的結局，少了幾分遺憾。

「我騙你的，不過看到你這模樣，總算是讓人覺得開心的。」

一喜一驚，李修言身子無力，看著離開的慕呈，怨恨這人的殘忍。到了如今時刻，這人還真是不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