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言是當真想陪著慕言，四處走走，看盡天下景色。然而，天子畢竟是天子，一語承諾，無數的承諾壓在他的身上，哪一件都不想要失了信。

他今年二十三了，百官大臣進言讓他立後。李修言並未開口拒絕，卻從未答應。只是做著他該做的事，為疾苦百姓做一位好皇帝，僅此而已。

每日除了上朝，便是到上書房批閱奏摺，將所有的事，都在第一時間知曉，而後吩咐下去。

慕言的身子如今確實不需要用藥養著了，總算是讓李修言在極度的疲倦中，有了一絲安慰。

「今日，很開心麼？」李修言回屋見慕言，已經是深夜，對方並沒有睡下，而是坐在桌旁，笑的開心。

「大哥今日過來，說，慕雲過幾日就要回來了，讓我想想，該給大侄子準備什麼禮物。」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慕雲了，也不知道那孩子如今是不是瘦了，高了，或者……更加像慕安那麼英俊了。

「那你想好給他什麼禮物麼？」這一年來，他陪他的時間太少，除了每日抽出一點間隙陪著人賞花賞月，便忙的忘乎所以，連用膳都舍了太多。今日，見著人開心，李修言自然也開心。

「給他另一個阿言叔叔，你說他會不會喜歡？」慕言尋些聲，眼睛隨著對方。聽著水聲，也知道對方在倒茶。一杯，兩杯。

「像我這麼好的阿言叔叔，他怎麼會不喜歡，只怕到時候你會吃醋。」握著對方的手，將茶杯放在人手上，李修言才在慕言身旁坐下，給自己潤潤喉嚨。

「你再好，也不是我，我才不會吃醋。」

「是啊，我的阿言，可是天下獨一人，李修言怎麼能比得上。」

又如常日一般，二人喝了茶，上了床，李修言便抱著對方，將這一天下來目光所見，將大臣奏摺所書，自己的思慮，都與人分享，卻也如常一般，對於被逼著立後之事，隻字不提。當兩人都極盡疲倦，便相擁而眠。

「怎麼都不說話？」往日下朝，李修言總會牽著他到屋外走走，告訴他腳下的景色，以及那些花海。可是今日，二人在這花園中走了好一會，對方都是不言不語。

「沒什麼，就是今日受了寒，有些疲倦。」李修言心中自然有事，可是如今慕言看不到，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你我之間，你覺得你能騙過我麼？你有心事。」這人受了風寒也不是一次兩次，哪會如今日這般。平日里，若當真疲倦，這人還不得抱著他，親著他，各種抱怨。說起來已經是大人了，李修言卻越活越像小孩子。

「知朕者唯皇後也。」

「那你倒是說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別讓我什麼都不知道。」李修言不再走，這個位置，慕言記得的，身旁應該是石桌。果然摸索之間，便已經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我想……拜大哥為帥。」聯拓國本已經歸屬於自己，可是今日，邊關來信，聯拓王病故，那新王卻是不滿十八城池，想要自立為皇。戰爭並非李修言所願意，可是……

「邊關出事了？」

「除此之外，我想御駕親征……阿言，我真的不想整日整日都見不到你。」戰爭本是殘酷，苦的更是百姓。然而，這也是李修言的機會，立威立信。

「我也要去。」邊關……慕言可是從來都沒有去過。那是慕安守了很多年的地方。而且，天子出征，好是好，總還是危險。

「別鬧，乖乖待在京城等我回來。」這人看不見，到了那種地方，他要是一個不小心傷了，李修言可是活不下去。

「你是不是嫌棄我是瞎子，所以不讓我和你一起去？」慕言只覺得委屈，也只能委屈。他不阻止李修言御駕親征，卻是不想對方一個人去冒險。

「如果我真的嫌棄，你會如何？」無奈輕笑，抬手刮刮對方的鼻子，只覺得這人真是進步了，這麼久了，怎麼能拿這樣的話，來試探他的真心。

「你嫌棄沒用，我還沒嫌棄你呢。反正你御駕親征。我也要去，你答應過我要帶我到邊關看看，到了現在，也該實現諾言了。」

「那，我們去見大哥吧，好不好？」李修言無法拒絕，雖然擔憂，可是慕言，他還是在自己眼前最好，免得傷心了，摔到了，自己都沒法子照顧著。

李修言二人到將軍府的時候，慕安已經在大堂等著。宇文軒坐在主座，抱著孩子，時不時偷偷看一眼坐立難安的人。

「你怎麼來了？」慕言進屋，慕安已經迎了過來，將人扶著在桌旁坐下。

「我們來……看看。」聽著嬰兒學著宇文軒奶聲奶氣的叫著言叔叔，剛剛坐下的人便坐不住又站了起來。

「嫂子，讓我抱抱他。」

「慕安，你帶著阿言到裡屋聊聊吧，我有事要和陛下說說。」對於嫂子二字，說起來，宇文軒心裡是拒絕這個稱呼的，畢竟他和慕安的關係不假，但也是一個男人。只是，慕言喜歡這樣叫他，也不改口，叫多了，也就隨著他了。小心的將孩子放慕言懷裡，便吩咐下人去泡茶。

「可是我……」

「別可是了，這些事，你也顧不上啊。」慕安還想說什麼，宇文軒一句話便已經搶在他前頭。

宇文軒和大哥的關係真好，聽著自家大哥語塞的模樣，慕言忍不住輕笑。

「走吧大哥，我都好久沒見你了，對了，慕雲呢？」

「他陪奶娃娃出去了，可能要過幾日才回來。」到了裡屋，慕安扶著慕言坐下，心思，卻放在了大堂上。

上了茶，李修言看著宇文軒不改以往的笑容，想到今日來的目的……一年多了，即使已經一年多了，宇文軒的身子，落下的病根，總是讓他時刻擔心著。

「怎麼不說話了？」今日上朝，那邊關來信，他自然知道，也正因為如此，慕安才會那麼緊張。以他宇文軒的身份，邊關戰事，出征的，自然是他。

「我……」李修言目光望著裡屋，想要拜慕安為帥，面對宇文軒，多少有點尷尬。

「你不用說了，我知道的，明日我便收拾東西回邊關。」宇文軒知道，李修言在他面前不敢開口，他也不打算讓這人開口。畢竟，這人如今，可是合格的帝王了。

「我和阿言打算……」

「陛下，我想為帥陪你宇文大哥一起去。」慕安在裡屋陪著慕言，耳中一直聽著宇文軒的話語，糾結萬分之間，已經聽到宇文軒要去邊關，哪還能忍得住，雖然他如今身份不算什麼，但是他想要這個元帥之位，也不怕李修言不給他。

「嗯？」李修言看著掩唇笑的宇文軒，自己一下子跑出來的慕安。他還沒想好用什麼樣的話語拜慕安為帥，這人卻已經先開口了。

「這兵符，大哥可不能再還我了，宇文大哥？」這一切，實在是太過容易了，李修言呆愣的從袖子里出去準備好的兵符，想要給慕安，卻被宇文軒起身在慕安之前接了去。

「阿軒？」

「我為帥，慕安將軍可是同意？」宇文軒笑的溫柔。

「這，陛下？你看？」慕安如今對宇文軒可是對方說什麼就是什麼，他想要元帥之位，也不過是為了不讓人犯險。心中如此作想，在宇文軒開口問他意見的時候，犯了難，求助般的看著李修言。

「這，我說了可不算，說起來我也好久沒見晴兒了，我去抱抱孩子，大哥，你和宇文大哥，你們自己商量吧。」這種場面，一直都是宇文軒說了算，李修言才不會那麼白痴管兩個人的事，只是慕安那委屈的模樣，他還是不該看的好。

「李修言！」慕安無奈，一句李修言，卻是在宇文軒越來越溫柔的目光下，緘口不言。罷了，夜裡再和宇文軒討論將帥之事吧。

慕言是當真喜歡孩子，李修言也喜歡。二人坐在裡屋，一個娃娃，兩人換著抱，換著逗。至於大堂上，兄嫂之間的事，他們也不好管。

「阿言，你想要隨我御駕親征，我答應你了，對不對？」回宮的路上，李修言趴慕言背上，委屈的開口。

「你不答應我也要去的，大不了和大哥一起去。」想著李修言如今該是如何模樣，慕言便忍不住笑。

「是是是，朕知道皇後有能耐。皇後說什麼朕都答應，那麼，李修言有一件事也想求求慕言，慕言答應麼？」

「不答應。」

「哎，皇後真是好傷人啊，怎麼能這樣對朕。」話語除了委屈，更添幾分撒嬌。

「看你這麼可憐，你說吧，什麼事，我答應你就是了。」慕言無奈，他就是受不了對方這個模樣，幾句話，就讓他鬆了口。

「我答應你讓你陪我御駕親征，等得勝那日，你陪我看看邊關風月，好麼？」

「嗯？」

「我想，阿言，一年了，雖然我不怕，但是我想，你的眼睛，不該是這樣的，他應該看到想看到的。也該看看我了，好不好？」

「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