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言如今真真是被慕言捧在手心裡，一丁半點都關心的很。雖然看著對方對自己千依百順心裡只覺得歡喜，就連慕安如今對自己也是好的很，再也沒有當初那種劍拔弩張的局面。可是心裡開心了，這身上……

當初嫂子有了身子，都是慕羽照顧著，他一直也沒見過對方如何模樣。後來宇文軒有了身孕，雖然一直都是父親照顧著，但是幾次見面，看著那人模樣，慕言也知道男子比女人更痛苦。如今，李修言有了孩子，慕言這才深深切切體會到，他原本知道的不足一談。

「也不是很難受，習慣了就好。」這三月來，李修言可是沒吃過一頓好的，並不是沒得吃，是他吃不下。吃什麼吐什麼，不吃還要吐些酸水來。本本來不想讓慕言知道的，而且朝堂上那麼多事，他哪有時間歇息修養。

「你習慣了，我還沒習慣。」這人就知道忙忙忙，忙著國家大事，只為了天下百姓無苦，只為了無人再說他這個皇後什麼不是，這已經是這人第三次在尚書房昏迷不醒了，慕言是巴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待在人身邊照顧著。

「阿言……你是不是覺得……欠我啊？」李修言看著對方難受模樣，心裡其實也覺得後悔。不是後悔有了孩子，而是自己做了這樣的事。他當初只想著讓這人開心……如今，心裡卻是憂煩更甚，他擔心這人是不是因為孩子，才這樣子對他。

「我……我並不是為了讓你內疚才做這事的。你不用因為有了孩子才……這樣子對我。」

「你啊，又想什麼呢，我可是見你第一眼就喜歡你了。」太醫說過，懷孕的人總會想太多，慕言這還是第一次聽到李修言如此委屈的小心翼翼，只覺得心疼又無奈。

「那你……」慕言如今對自己可是千依百順，甚至會大驚小怪，他不過昏倒了罷了，這人眼睛都紅了，李修言自己也不知道這人是在意自己，還是更在意孩子。

「愛我多一些？還是……霈霧多一些？」

「等將來，我一定對這壞小子一天三頓大，看他總是讓你這麼難受，討厭死了。」李修言可是慕言心中摯愛，一眼便是萬年。他捨不得這人傷心，捨不得這人難受，如今倒好，這肚子里的傢伙害得李修言，睡不好吃不好。

「如，如果是女兒……你，你不喜歡麼？」

「兒子也好，女兒也好，可是我更愛你。」他從未想過自己還會有子嗣，如今這人卻讓他。

「這可是你說的，你對天發誓。」

「你啊，都二十七八的人了，怎麼還這麼孩子氣啊，檔次你可不是這樣的。」抬手颳了刮李修言的鼻子，只覺得這人如今真是一點點都不似初見初識。

「不想說就算了……」看吧，這人大概是煩他了。

「夜深了皇上，該歇息了。」眼看人又耍了小性子，慕言拖靴上床扶著人一同躺下，伸手落下了床幔。

「我不說你是不是又該亂想了？」慕言只不過想讓人歇息，可是對方在懷裡僵硬著身子一動不動，自然也能知道李修言心裡大概又難受了。一下子伸手撐床將人壓在身下，笑的溫柔。

「我慕言對天發誓，今生今世最愛的只有李修言，若有違背，天……」

「行了，我知道了，我信你，歇息吧。」終究捨不得，在人毒誓開口之前，李修言已經伸手捂住了對方的唇。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哈，說起來，大概就是有些患得患失吧，特別是現在這個樣子。

時間轉眼已經九月，從初幾月的孕吐，到了後幾月的夜不能寐，慕言可是真真心疼。九月的身子，李修言還是該上朝上朝，該看奏摺看奏摺，夜裡總是手腳抽筋的厲害，看著的人心疼，難耐的人，倒是無所謂。

「別擔心了，會沒事的。」慕安看著坐立難安的慕言，曾經父親可是以那麼殘忍的方式，讓他親自陪在宇文軒身邊，讓他自己動手……給那人留下那樣的傷口。今日一大早宮中便傳來李修言要生皇子的消息，他和宇文軒從到了宮裡等到了現在，已經六個時辰了。

「可是我現在……沒有陪在他身邊。」慕言如何不想，李修言卻是怕這樣的事嚇到人，自然攔著不讓他靠近。

「宇文在他的身邊，沒事的。」慕安這話不過是安慰慕言，宇文軒那麼寵李修言，肯定更難受。只是……他也不能攔著對方。

「我還是什麼都不知道。」那人總是如此，什麼都不讓他知道，無論什麼事，都不會讓他知道。那些痛苦難耐，總是自己一個人忍著。

「知道，不一定是好事，他這是關心你。」慕安經歷過宇文軒的事，想來他這一生，再也不會經歷比那一晚更恐怖的事情了。無數次的噩夢，他都能夢到自己手中的匕首染血，夢到床上的人……

「那我也……」

「生了，生了，陛下生了，皇後，陛下生了。」

「阿？」慕言還想說什麼，一整日的擔驚受怕終於在現在有了結果。陪著接生的婆婆出來，抱著一個孩子。

「陛下怎麼樣？！」哪有什麼心思顧及接生婆懷中的孩子，得不到回答的慕言一下子推開屋子，他心裡如今，只放著李修言。

那人就那樣躺在床上，似乎已經失去了全部的力氣。慕言一下子坐在床上，小心翼翼的握住那一雙早已被汗水沾濕的雙手，渾身都在顫抖。

這雙手，還有那蒼白的唇，都被咬的傷痕纍纍。這六個時辰，慕言一直待在屋外，而屋子裡的人，硬是一聲沒坑。他知道的，該是何種痛苦……可是這人就是忍著，不願意暴露一聲虛弱，讓他知曉，讓他擔心。

李修言很虛弱，一頭白髮已經濕了，唇上的血跡順著脖子落下，沾染了一身白色的裡衣，那被子下，即使被蓋住，那鮮血，還是藏不住。

「對不起。」忍不住哭泣，如果可以選擇，他絕對不會要所謂的孩子，他怎麼捨得這人受這樣的苦楚。一句抱歉，不知道為何要抱歉，他只覺得自己心痛的快要死掉了。他什麼都不想要。他只想和這人白頭到老。

「你是……覺著虧……欠我麼。」李修言實在是太累了，這一日折騰，費盡了他所有力氣。他沒有想到，會這麼疼，疼的讓他在中途，無數次的想著也許會這樣子在痛苦中離去。可是想到屋外還有人等著，又不得不咬牙忍了下去。太久，久到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夢裡，還是現實。

「無論是哪一種，我都不想要你離開我，虧欠也罷，其他也罷，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是否虧欠，他如何能明白。十月，整整十月，他陪著這人，看著那樣的苦，看著這人如今虛弱的模樣，愛不假，虧欠更勝。

「可是……我，不想要你的虧欠，這是我……心甘情願的，並不想，讓你，覺著欠我……」他和他，他們之間，他不想要虧欠二字。他心甘情願，不想這人心裡，一直覺著愧疚。說起來，他李修言對他，不也如此麼。誰比誰好一些，這樣，是不是，就兩不相欠了。欠著……總是很累，很難受。

「好，好，我們不要這些，從今而後，你我之間，再也不談這些。」

「讓他歇息吧，你也去歇息吧，別壞了身子。」一旁的宇文軒總算是開口，他也不想在此刻打擾這兩人，可是這麼久了，確實該讓人歇息了，特別是李修言。

「宇文大哥，孩子呢，男孩女孩？」李修言頭腦空白，身子虛弱，慕言總是顧著他，如今聽著人開口，才想起來，他還未曾知曉，從身下掉下來的孩子，究竟是太子還是公主。

「是位皇子，你該放心了。」這人畢竟是天子……好在總算是有了孩子可以繼承皇位了。

「我送你的霈霧，你喜歡麼？」雖然李修言自己心裡曾經想過若是個女娃娃該有多好，但是皇子，也算是天隨人願。

「好了，歇息吧。」霈霧……

還記得當初……哈，皆是一句無望之談，卻不想，成了真。

「陪在我身邊，好麼？」宇文軒已經離開，李修言動彈不得。他也知道眼前的人太過疲憊，卻總是想要對方待在自己身邊，看著他，等著他。

「陪著我，看著我閉上眼，等著我睜開眼，讓我第一眼就看到你，好不好？」

「我會一直陪著你。」

良久，看著疲倦的人總算是閉上了雙眼，一點點平緩了呼吸，那握著的手，恢復了溫度，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落了地。慕言不敢離開半步，一直陪著，不敢閉上眼，他怕，那人醒來第一眼看不到他，會傷心。

他們走過了那麼多路，十年了……從相識至今，整整十年了。誰能想到，他們兩，居然會這樣子走過彼此的十年。不夠的，不夠的，十年哪夠，他們還有無數個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