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旌很早就去車站等母親，他昨天和何北渚說了一部分後心下輕鬆了很多，現在回味起來，何先生的手真的很暖和。

車站人來人往，左旌接到電話向外走去，從n市的火車站走出來入眼就是後湖，湖對面是高聳入雲的大廈，煙波浩渺，江南風情的同時有帶給人對大城市的嚮往。母親面朝湖水見左旌過來，張張嘴猶豫道:"你長高了。"

"媽的身體怎麼樣?"左旌邊問著，走向捷運站。

"還好，你在這裡辛苦了。"母親僵硬的寒暄，左旌走在前面同樣僵硬的回答。

左安鳴背著個碩大的陳舊旅行包，裡面就好像是裝了全家家當似的，撐的布料變了形狀。左旌看不過去，低聲道:"包給我。"

左安鳴支吾了一下，張張嘴什麼都沒說，由著他去了。

左安鳴長得不錯，如果換上體面的衣裳，怎麼看都像像書香人家的賢惠太太。現如今缺乏保養的皮膚上爬滿皺紋，纖細的手指變得粗短笨拙，就連清亮的聲音也沙啞渾濁。

左旌把母親安排在學校附近的小旅館，母親翻找背包，往裡面拿出些個土特產，嘴裡念叨著自己在家了有多悠閑。

左旌伸出手示意她暫停，"等一下，媽你這次到底為什麼來n市?"

左安鳴理所當然:"想你了，想來看看你過的怎麼樣。"

左旌滿臉不信。

左安鳴焦急，"好，那你說我為什麼來n市，我在這裡除了你也沒有其他認識的人。"她揮著手，嘴裡還時不時夾雜著幾句方言。

左旌挑了幾件東西帶回到宿舍，左安鳴一個人坐在床上，小旅館的採光相當差，房間昏暗，一股霉味。左旌站在門口，眼神複雜的看向母親，他轉頭就去附近的銀行把自己所有剩餘取出來，交到母親手裡。

"你這是幹什麼?"左安鳴的眼神莫名其妙，透著不悅。

"這裡的物價比你待的地方要貴一點，我平時要去上課，你一個人去附近逛逛，吃點好的。"

左安鳴拿著錢，語氣複雜:"小旌現在過的好了，是媽沒用。"

"……"

因為母親來的關係，左旌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腦海中隱約猜到了原由，讓他更加不安，

晚上，何北渚坐在角落裡寫東西，左旌站在他旁邊，手腕上帶著那塊熟悉的腕錶。何北渚抬起頭沖他笑了笑，請他坐到桌子對面。

"看你心情不怎麼樣，令堂來了?"

"是，說實話我每天下課了就要到這裡來，實在是抽不出空好好陪陪她。"

左旌想起母親身上穿的舊衣服，在看看自己所過的生活，算不上讓人羨慕也比母親好太多，尤其是遇到何北渚之後。但即使如此，母親的問題他也無力解決分毫。

"你過兩年準備讀研還是大學部畢業?"何北渚問。

"畢業了吧。"

"你要是感興趣的話，可以考慮一下我現在上班的公司。"何北渚半開玩笑的說，"總比冒著被宰的風險去招聘會好。"

左旌詫異，他還沒想著畢業之後的事情，就算是身在名校他也對自己的今後不抱任何希望，只求能養活自己和母親就夠了，哪有什麼心思去暢想未來。

"可以嗎?這會不會不太好?"

光是那棟大樓就足以證明公司的實力。

"沒什麼是不可以的。"

"好。"

"你都不詳細問問嗎?"何北渚問。

"既然是何先生推薦的，還有什麼顧慮呢。"左旌認真回答。

何北渚收到了這份得來不易的信任，拍拍左旌的腦袋讓他放心。

接下來的兩天，左旌都異常的忙，臨近考試，課業繁重，每天能見到母親的時間只有不到半小時就要快步走向簡直的咖啡店，何北渚會在晚一點的時候來。

"你現在在哪裡上班?"母親問。

左旌說在離這裡不遠的店裡。

"我聽說現在的好多的學校打著勤工儉學的名頭，強迫學生幹一下苦力活…"

"這樣嗎，我們學校還好。"

"你從小身體就不好，隔著那麼遠，媽擔心。"

"媽就是想去看看是吧。"左旌抓著包問。

"媽也是擔心你，我就坐在邊上，還能幫上一點忙，不會給你添麻煩…"

左旌打斷她無休止的念叨，左安鳴極瘦，短袖套在身上肥肥大大的，就像是破布袋子似的。

見左旌不想讓她繼續說，左安鳴悶悶的低著頭，跟在後面。

她是想多和左旌在一起，兒子是她這輩子唯一可以依賴的人。

烈日炎炎下，左旌被太陽曬的頭疼，背後母親嘮叨著他要在這裡好好上學，不要沉迷遊戲，要別人在一起交流。左旌先是應著，沒想到母親接下去說:"像你們學校，家庭條件好的女孩很多吧，你要找就要找個好的，咱們家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最好是個本地的，家裡是鐵飯碗公務員的，人脈也多，等你畢業之後也好幫上忙。"言辭中的市儈精明赤裸裸的展現出來。

"媽，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左安鳴以前是個中學老師，在他小時候的時候，母親一直都是相當理智且溫和，不知從何開始，就不知不覺的變了。其實在左旌上大學之前母親也是這幅模樣，莫約是太久沒見，讓他忘卻了。

"媽這是希望你以後能出人頭地，別遇到個像你父親的一樣的人。"

"……"

走到咖啡店，左旌套上棕色圍裙，坐在高凳上，靜靜淌汗。女孩倒了杯涼水湊過去:"小哥哥，你這是一個人出門不好意思打傘嗎?"

"沒這習慣。"左旌想起給他撐傘的何北渚。

"你要是變黑了，我就不理你了。"

"……"

母親坐在靠著門口的角落，他面前是左旌放過去的芝士蛋糕和茉莉茶，左安鳴動都沒有動一口，視線全程都在左旌身上。

自從上大學之後，左旌和她的聯繫就變少了 ，左安鳴不是傻子，接觸的東西多了孩子的想法自然會不一樣，就連母子之間的關係也淡了，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甚至去做那種事情只為了能把孩子養大。

何北渚來了，進門就看到了格格不入的左安鳴，他沒停留目光，很自然的和左旌打招呼，舉手投足中都透著禮貌和教養。

左旌被盯的全是不舒服，胸口隱隱難受，假裝自己沒事同何北渚打招呼。

"巧克力，來一塊?"何北渚給左旌兩板巧克力。

左旌小心接過。

"快嘗嘗吧，放久了就化了。"

巧克力可以緩解緊張，帶來平靜，左旌不知道，能也能完整的感受到何北渚給予他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