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湯文昀滿懷心事的睡下後，總是不放心隔壁的時景軒，數次走到門口，又繞了回來，最後扛不住一整天的睏倦，昏昏沉沉的陷入黑甜。

半夢半醒間，他一些聽到了小動物落在地板上的聲音，很輕，但周圍很靜。

湯文昀用盡全身的力氣睜開眼睛，借著月光，看到自己的枕頭邊有個拳頭大小的小黑球，發光二極體似的紅眼睛盯著他。

眼神中還藏著……老父親的慈愛？？？

湯文昀繼續觀察，小黑球蹲在腦袋邊上不動，臉對臉愣是沒發現他還醒著。

沒過幾秒鐘湯文昀便感受到自己全身都沐浴在溫水中，舒服的他都忍不住直哼哼。

第二天早上醒來，湯文昀全身的傷疤都好了，皮膚嫩得他都想摸著自己的擼一把，穿衣洗漱後，在桌子上發現了張彩票，看都不用看，肯定是中獎的。

小黑球藏在桌子下面的間隙處暗中觀察。

去廚房把前一天晚上泡好的八寶粥，放入電飯鍋。整個房子都充盈著一股極為濃厚的五穀香味。

時景軒起來有點晚，走下樓梯時粥水小菜已經上桌，碗邊還放著兩根熱乎乎香脆脆的油條。

猶豫的把牙膏擠在牙刷上，再放入嘴中攪動，綿綢的泡沫滴落在洗手池，是提神醒腦的薄荷香。

洗漱工具昨天晚上湯文昀就拿著嶄新的放在杯子里給他，時景軒看在眼裡。

湯文昀：「吃飯了，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口味 先湊合著吃一頓，我晚上再來好好準備。」

時景軒上桌：「以前吃的大多是黃豆葉煮的羹，八寶粥也有。」

湯文昀注意到他腰間掛著個白玉佩，上面鏤空雕琢著神獸的圖騰，工藝極為細緻不像是尋常人家所得。

湯文昀心想這也許就是大佬吧。

時景軒不太吃油炸的食物，倒是八寶粥一勺一勺的見底，清淡美味，很合他口味。

看時景軒吃飯就很有食慾，湯文昀都想不起來之前他一個人吃早飯是有多孤單。

時景軒放下勺子表情突然不對。還沒來得及抽紙，一口血噴在桌子上，血腥味瞬間掩蓋住所有溫馨，一塵不染的餐桌如同案發現場。

「！！！」

血液濺到湯文昀臉上，懵逼片刻後趕緊給時景軒倒了杯熱水，手足無措的站在旁邊擔憂在盯著他。

湯文昀一字一頓：「你沒事吧？」

時景軒心口絞痛，冷汗滴落，整個人大寫的虛弱。要不是和他剛剛還表情放鬆的吃頓早餐，湯文昀都能相信他剛剛是從ICU逃跑出來。

湯文昀把時景軒拉到沙發上坐好。半個多小時後他的氣算是喘勻了，因為被強制灌下一杯熱水的關係，他臉上有了血色，湯文昀給他順順後背，盤算著跟領導請個假，空出一整天來照顧他。

湯文昀憂心：「你受了內傷？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時景軒：「我沒事。」

湯文昀無意間碰到他腰間的玉佩，縮手：「噝，這玉好涼……」

時景軒不解，把玉佩放在掌心，冰的刺骨，這不是一塊玉該有的溫度。

時景軒虛弱道：「你要外出工作吧，不用管我，我困了，先去休息一會。」

湯文昀對上時景軒的眼睛，吶吶閉嘴。

在他臨出門之前燒了幾個菜放在廚房，把使用微波爐的工序一步步寫清楚壓在盤子下，擔心時景軒是看不明白，他還畫了圖註解。

湯文昀坐在玄關地上，把自己昨天摔跤受傷的小臂用繃帶纏上，時景軒也注意到，靜靜看著。他不想讓人知道他受個傷隔天就能好，家裡的繃帶都是五箱起買。

時景軒道：「你身上有小精靈的氣息。」

湯文昀：「？」

時景軒詢問：「和你時好時壞的運氣有關，要解決掉嗎？」

湯文昀思索：「如果可以，我挺想見見他。」

時景軒點頭。

到工作的社區，周立川看到他趕緊迎過來。湯文昀平時從不遲到，經常的情況是他最先到。

幾個同事看他纏著繃帶重重嘆氣，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湯文昀都在受皮肉之苦。

周立川特意給他帶了早餐，昨天慫的沒敢送好友回家，他是懊悔了一晚上。

煎餅果子拿在手上熱熱的，他沒胃口，早上時景軒的那口血太嚇人，到現在鼻息處還飄著腥味兒。

社區的工作不多，處理的大多都是老大爺老大媽的事，湯文昀性子慢，做事又沉穩，很得老年人的喜歡。

湯文昀休息時，也不由得開始擔心家裡的時景軒。體驗到了當家長的感受，生怕自己家孩子餓著，冷著，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吐口血還有可憐唧唧的跪在地上打掃。

下班後周立川合計：「補昨天的份，我送你回家。」

湯文昀笑笑：「先去菜場看看。」

周立川自然沒問題。

社區所在的位置就在居民區里，離最近的菜場只有五分鐘路程，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就到了。

湯文昀從口袋裡摸出彩票，在周立川面前晃晃。「肯定中獎，你信不信。」

周立川差點就信了。

湯文昀笑了：「要是中獎，你請我喝酒。」

彩票一早就放在桌子上，他拿都沒拿，現在突然在口袋裡摸到，不中獎簡直對不起它處處勾引的真心，湯文昀仰著腦袋翻了它的綠頭牌。

電視劇里的聲音從彩票店飄出來，湯文昀揣著中獎的彩票，每每路過，心情一陣激蕩。只是人的運氣不能太好，不管五塊十塊，六位數七位數，中獎後他都會被黑社會圍堵，還沒焐熱的錢就眼睜睜的進了別人的口袋。

遺憾？不存在的。

迫做到錢財乃身外之物。

湯文昀收起遺憾：「老闆，兌個獎。」

電視劇看得正入神的大媽懶懶的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彩票，不屑一顧：「沒有。」

周立川：「……」

湯文昀：「老闆你再看看？少說幾千塊錢也能中吧！」

大媽注意力全在手機上：「回家做夢吧，夢裡全都有。」

周立川很不厚道的笑出聲。

湯文昀：「？？？」

湯文昀欲解釋，張張嘴發現自己真他/媽像個裝逼犯。

湯文昀：「明明……」

他一臉你接著編，我信你一句就跪下叫爸爸的表情。

湯文昀走進菜場。他看著熙熙攘攘的菜販，看起來好像在思考，實際上腦袋裡一片空白呢。

周立川嫌棄道:"菜場後面有一條小吃街，幾十家小店都脫/光衣服躺在床上，就等你去日。"

湯文昀一窒:"我家裡有人，我要回家燒飯。"

周立川捂胸口，痛不欲生:"你家裡有誰?!我倒是要看看哪個狐狸精把你給勾引走。"

湯文昀想到時景軒的美貌:"還真是個從來沒見過的美人。"

周立川"汪"了一聲。

臨走前他還去藥店買了跌打損傷藥，昨天湯文昀無意間看到時景軒縱橫交錯的傷疤，心疼。

回到家後，湯文昀先把處理幹凈的老母雞洗幹凈，加鹽和料酒把蔥結和薑片放進去，用高壓鍋打個半個小時就能很軟爛，老母雞喝湯，剩下的肉倒是可以日後放在稀飯里添味道。

時景軒在房間里，湯文昀下班買來換洗內衣和一系列日常用品，上樓送到他房間。

剛想敲門，時景軒的房門就已經打開，他人在沙發上淡淡的望著他。不得不說時景軒周身氣度和整個房間格格不入，他身上雖穿著現代裝，但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古意卻是怎麼也掩蓋不了，湯文昀深知這不是讀幾卷書，點幾炷香就能養成的。

隔空開門，大佬標配。

湯文昀:"景軒，你看這些東西放哪裡···"

時景軒接過，道謝。"早上和你說的小精靈，你以前見過他嗎？"

他指的是桌子上銀色籠子里的黑毛球，毛球油光水滑，紅色的小眼睛裡透著委屈，見到湯文昀來，便吸引目光的在狹小的空間里滾了兩圈。

"刺啦——"

隨即流光婉轉的銀色籠子就把黑毛燙得黏在一起，一縷青煙伴著焦味飄起。

湯文昀道:"沒有……吧。"他都忘了這件事。

彎下腰看，銀色的籠子竟然完全不是金屬質地，而是類似蠶絲的光線，在燈光下華美極了。

聽到湯文昀否認後，毛球的情緒肉眼可見的低落。

時景軒頷首，"昨天的傷，還有你身上莫名其妙的霉運，全是他的責任。"

湯文昀瞪大眼睛。

毛球瞄了眼他。

湯文昀問:"好運氣呢?霉運之後的好運也是這傢伙?"

毛球用眼神瘋狂暗示。

在過去的二十來年裡他一直都認為所有人和他一樣，都得小心翼翼的躲避霉運，現在"…???"

時景軒道:"他說每次你受傷之後，他都會在晚上給你醫治，他很喜歡你，從你出生開始，一直看著你長大。"

湯文昀語氣複雜：「……為什麼我家會有非人之物。」

銀色籠子實在好看，亮晶晶的像是拉成絲的水晶，眼看著手指就要碰上，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像鐵鑄似的一點掙扎的餘地都沒有。時景軒的手很冰，纖長好看，兩相對比，湯文昀唾棄自己太粗糙。

時景軒道:"上面有電，別碰。"

湯文昀懵懂的點點頭，時景軒鬆開他。

見他同意，銀色的籠子消失在空氣中，裡面的小黑球蹦蹦噠噠到湯文昀手心上，紅光的眼睛眯成一條縫舒服的想往他袖口裡鑽。

湯文昀雙手輕輕合攏，小黑球在他掌心裡扭動，毛茸茸是人類的嚮往，湯文昀滿臉痴漢的享受又軟又暖的絕妙觸感。

時景軒給自己倒了杯茶，茶葉是湯文昀家的滇紅，和他的牛飲不同，時景軒規矩的在舌面上過了三道，算是認可了，順帶著還給湯文昀也泡了一杯。

小聲問毛球：「你看到我受傷很開心嗎？你為什麼會在我家。」

這句話有歧義，湯文昀解釋：「我的意思是，你住在這裡是有心戲耍我嗎？…」

黑毛球把眼睛埋在他手心，發出一連串湯文昀聽不懂的吱吱呀呀聲。

「他說他看著你長大，只能透過這種方式吸引你的注意，「時景軒翻譯，他還說：「看你受傷是挺好玩。」

湯文昀：你要是個人，現在就把你打的連你媽都不認識。

黑毛球像是感知到他的情緒，吱吱呀呀聲中帶上泣音，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時景軒打了個哈欠：「霉運之後都給了你好運，如果你想的話，今後只有好運氣。」

湯文昀心想自己中獎後又被搶劫，有個屁用。「今天的彩票號碼怎麼是錯的？」

黑毛球猶豫的看了眼時景軒，又把臉埋起來，瑟瑟發抖。

時景軒把他關起來了。

湯文昀心道原來如此。

安撫後，黑毛球直接從他手裡蹦出來，消失在了牆角的櫃子上，和湯文昀對視，黑毛球隱沒在黑暗中，背影竟然在害羞。

湯文昀失落，毛絨絨是世界的瑰寶。

時景軒幹咳一聲，「他不善與人接觸，之後你勢必會經歷一連串的好運氣。」時景軒說，「人一生的財富有定數，現在拿了不屬於你的，日後就算把黃金堆在你面前，也無濟於事。」

湯文昀表示自己知道。

時景軒沒頭沒腦道：「你不喜歡非人之物？」

湯文昀答非所問：「剛剛那隻小精靈，很好摸。」

時景軒沉默。

在無人發現的角落時景軒腰間懸掛的玉佩微微閃動，他的氣色好了幾分。

湯文昀突然想起爐子上還燉著雞湯，大口把茶喝完推開門就往下跑。

時景軒道，「謝謝你。」

湯文昀回首，時景軒雙手抱著他拿來的塑料袋，如瀑的黑髮被一根髮帶鬆鬆的綁起，眉目柔和，眼帶笑意，睏倦中帶著迷人的慵懶。

是個很溫柔的人。

雞湯濃醇的香味在房子里流竄，時景軒不知何時坐上餐桌，目光隨著湯碗移動，偏偏還有一副高嶺之花的模樣。雞湯養肝益氣補血，湯文昀先給他盛上一碗。

時景軒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我住在你家裡本就虧欠…」

湯文昀：「我一個人住著也是孤單，不管怎麼說咱也是搭夥過日子，景軒兄你這樣說疏遠了。」

時景軒一笑：「你可以叫我知明。」

湯文昀笑著應下，問：「這名字有什麼典故嗎？」

時景軒頓了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我愧對這名字。」

湯文昀不解，時景軒也沒有解釋的意思。

晚飯後，時景軒道：「你能帶我出去走走嗎？我剛醒來就出現在這附近。」

…………

湯文昀抓住被單，「唔……我不喜歡毛茸茸，你……你拿走！啊……」

時景軒：「不，你喜歡毛茸茸。」

湯文昀崩潰，滿臉的淚水與控制不住的涎水一併被時景軒抹去，溫柔道：「說喜歡。」

湯文昀咬住下嘴唇，嗚咽：「喜……喜歡……毛茸茸……！」

時景軒親親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