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文昀睜開雙眼，成功的見到的第二天的太陽，記憶回籠，他真是好奇時景軒怎麼就沒把他給掐死。

時景軒，真是個好人。

又過了一段時間月諸送來的石榴釀出的酒已經能喝了，湯文昀循著酒香跑下樓。石榴酒是用石榴米浸泡在白酒中泡成，酒色透亮清紅，甘甜香烈，不齁嗓子。湯文昀本身對酒就沒啥研究，自然是什麼都不挑，就見時景軒在院子門口小酌，上前：「我也要喝。」

時景軒看了他一眼：「不，你不想喝。」

湯文昀崩潰，「大佬我錯了。」

兩次喝酒，一次吐了時景軒一身，一次酒後出言調戲，直言想要來個酒後亂性。

時景軒看他一直站在身後，默不作聲的把酒瓶蓋上，收起來了。

湯文昀：弱小，可憐，又無助。

又過了幾天他們收到了月諸寄過來的包裹，始發地是離這裡很遠的小村子，電話號碼是月諸的，發件人的名字是全世界第一美少女，開箱前湯文昀對裡面裝著的水果抱有無限期待，拉來時景軒磨刀霍霍。

湯文昀手舉菜刀，道：「你知道你們是什麼嗎？」

時景軒不置可否。

就在湯文昀即將劃破封口膠帶，時景軒招手把棠叫來，湯文昀心道裡面果然是什麼不得了的好東西，就在希望值達到頂峰時，驚鴻一瞥，他突然跌倒在地，「啊——」嚇得滿地亂爬。

撲面而來，一陣腥味，箱子里長條形的軟體動物糾纏在一起，拇指粗細，看不出長度，粉嫩的外皮能夠清晰的看到體內收縮的內臟，半透明的分泌物把它們全部交融在一起，難捨難分，發出咕嘰咕嘰的水聲在場的除了時景軒，臉色都極差。

箱子的最上面貼了張紙，已經被粘液浸濕，上面隱約能辨別出所寫內容，「新年快樂，愛你們呦。」

湯文昀：你這份愛太過沉重，我承受不起。

時景軒把還沒回過神來的湯文昀拉起來，他沒說話，湯文昀在他眼神里看到滿滿的都是恨鐵不成鋼。

湯文昀慫了：「這是……蚯蚓？」

時景軒頷首，「給棠鬆土用，月諸希望來年結果的時候，帶她吃一點」

湯文昀扯出個牽強的笑容，毫不猶豫的在海棠樹下挖了個坑，深吸一口氣，把十公斤重的蚯蚓一口氣全部倒進去，埋上土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

棠：「……」

湯文昀溫柔一笑，摸摸棠的腦瓜子：「乖，等你結果子。」

棠生無可戀。

眼看著就要過年，來買/春聯的人很多，就算是錯過早上買菜的高峰期，時景軒小桌子前的客人照樣不少，如今過年越來越沒有年味，春聯也大多都是印刷，掛在門上冷冰冰，自然不比手寫有溫度，老一輩人懷舊，對文化人藏著獨特的情緒，並不摳門，時景軒趁這一機會賺了不少錢。

對對子，寫扇面，隨手寫出來的兩句詩便能見此人文采，湯文昀在躺椅上曬太陽，小日子過的甚是清閑。

臨近收攤的時候，一穿著西裝革履，年紀不大的男孩子左顧右盼，四處打聽走到桌子面前，他的車子停在巷子口，湯文昀瞥了一眼，那牌子最便宜的也要七位數。

湯文昀看那有男生的眼神，簡直就是像在看一堆會移動的人民幣。

桌子前坐著的老人們談天說地，看到有客人來，自覺挪出一條道。時景軒執筆默寫就是所看的書籍，察覺有人站在他面前緩緩放下筆，靜靜看著他，等待客人的要求。

湯文昀補充：「需要寫什麼嗎？」他指指立在桌子上的牌子。

男生雖然穿著西裝，但他的性格並不沉悶，想了想說：「我爺爺過生日，寫首詞？或者其他的也行」

他補充道：「我聽家裡的長輩說這裡的字特別好，小哥是個文化人，起筆便成章，送給長輩的東西不能俗套，他老人家八十大壽，身體不好，動了大手術，昨日剛剛出院，煩請小哥上點心。」

原先他以為在這裡擺攤寫字的一定是個年過古稀的老爺爺，遠遠的看到好幾個坐在小馬紮上的老人圍坐在一旁，他還生怕自己分不清哪位才是今天要找的大師，結果卻沒想到時景軒但年紀會這樣輕，不禁對手下的字產生懷疑。

時景軒點頭，想了想，拿了張大一點的宣紙，提筆就寫。湯文昀側目，好奇內容。

「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

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

蛛絲兒結滿雕梁，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

說什麼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霜？

昨日黃土隴頭送白骨，今宵紅燈帳底卧鴛鴦。

金滿箱，銀滿箱，展眼乞丐人皆謗。正嘆他人命不長，那知自己歸來喪！

訓有方，保不定日後作強梁。擇膏粱，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因嫌紗帽小，致使鎖枷扛。

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亂轟轟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

那男生看他一口氣連寫那麼多都愣住了，他在這方面簡直白紙一片，讀都讀不通順，湯文昀看了個明白，窩心解釋：「老爺子身體不好，比起寫一些華而不實的祝壽之辭，倒不如恭祝他老人家柳暗花明，東山再起，幹一番大事業。」

時景軒大筆一揮在另一張紙上寫了個「壽」字，道：「老人家必有後福，作為小輩大可不必擔心。」

男生聽得一愣一愣，他原本還想眼前這人蓄著長發，扎著髮帶是為了賺錢應景，拿著蓋上紅印的字，他只覺得時景軒這副裝扮再合適不過，剪了短髮反倒不倫不類。

男生只覺得和時景軒彈琴簡直是對大佬的侮辱，轉而問湯文昀：「這幅字多少錢？」

湯文昀看了一下時景軒，笑了笑：「先生覺得這次多少錢？」

他心裡沒底。

男生出自名門大族，接觸到的字畫也都為名家所作，再看手下這幅，並不比放在展櫃里的拍賣品要差到哪裡去，試探伸出手，比了個「五」

五萬。

湯文昀看他不確定的神情，緩緩搖頭。

男生以為這價少了，趕緊比了個「九」

九萬。

湯文昀嘆了口氣，他每一動作那男生看的都心驚膽戰。

湯文昀裝模學樣道：「九為極數，取不得，算了算了。」

他用手指比了個「八」

男生一喜，覺得自己簡直是賺了一萬塊錢，當即成交。

時景軒繼續默寫他原本的那本書，氣定神閑，身上完全不沾銅臭味。

男生嘆為觀止。

湯文昀現在還不知道，這男生日後能帶來的財富，遠遠不止這八萬塊錢。

等男生走後，小馬紮上的老年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只覺得男生賺大了，他們平時買福字只要五六十，貴一點的百來多，這要是擱在外頭，指不定大師要什麼天文數字。

大隱隱於市……

回家路上湯文昀買了半隻烤鴨來慶祝，高興的眉毛都揚起來，給男生的卡號是時景軒的。

時景軒蹙眉：「你貪心了。」

湯文昀絲毫不覺：「你在古代是地位不低吧，按照這匯率擱你那時候也不過一百兩銀子，求幅字就這點錢，打發下面人都不止。」

時景軒沉默。擱那時候，沒人狗膽包天會來求字。

湯文昀拍拍他的肩膀，「這點錢就當個起始資金，租個小鋪子，還不是進斗金？」

時景軒把他的話聽在耳里，「那位老人家有大學問，過兩年他會出一本醍醐灌頂的好書。我在字中加了祝福的咒語，也不過錦上添花。」

快要走到車站，時景軒在糧油店買了兩斤綠豆，湯文昀不解，突然電話響，社區有急事，他感覺往回走。

時景軒輕輕道：「天氣冷，快下雪了。」

等湯文昀回家，兒時的夢想突然實現並呈幾何級數增長——

……………………

湯文昀：「突然發財！」

時景軒：「錢財乃身外之物……」

湯文昀：「你上次撿了毛球的彩票，你可不是這樣說。」

時景軒：「他對你一番心意，不可辜負。」

湯文昀：「？？？」

時景軒：現在不攢錢拿什麼當聘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