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文昀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黑壓壓的飛鳥齊聚屋頂，他們住的地方本就空曠，四野無人，自然淪為各種野生動物的棲居處。樹木尤為茂盛，空氣質量勝城裡面八條大馬路。

湯文昀走進門，喊了好幾聲「知明」都聽不到一點回聲，棠頭上肩上站的全都是。喜鵲，烏鴉，啄木鳥，城市裡能見得著的鳥全都聚集在院子里。

「嘎嘎嘎嘎——」

「啾……」

「嘎嘎嘎嘎——」

湯文昀：「？？？？」

棠摸摸鳥背，念叨：「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湯文昀一窒：「你能和他們對話？」

棠搖頭，「不能啊，啾啾啾，啾啾啾啾嘰嘰嘰嘰嘰……」

湯文昀一陣頭暈。

棠是樹木，對鳥類有天然的吸引力，這也不讓人奇怪。湯文昀站在院子門前就見時景軒整個人被埋在撲騰的翅膀里，四肢皆看不見，所傳來的鳴叫之聲讓人頭暈，若是在大晚上湯文昀非得嚇暈過去。

他從小就喜歡毛絨絨，暖融融的小動物，毛球是這樣，小鳥也是這樣。湯文昀還清楚記得院子里原先是有棵大桂花樹，上面停的鳥比海棠樹上還要多上好幾倍，

時景軒見湯文昀回來，一揮手，「嘩——」，飛禽四散，撲騰巨大翅膀喜鵲劃過他頭頂，象徵吉利的連叫了好幾聲，效仿喜鵲，烏鴉也叫了……

不到片刻院子空蕩盪，連個鳥毛都沒留下，就像從來沒發生過一樣。

湯文昀：「……」施法現場？

時景軒手裡拿著空無一物的小碗，裡面還有一秒尚未吃完的綠豆皮，轉身道：「你回來了。」

湯文昀回來的時候外面已經飄起小雨，他正搓手取暖，欲言又止，不知該問什麼。

時景軒解下玉佩丟在湯文昀手裡，玉佩的溫度很適合暖手，湯文昀毫不猶豫的藉助，在觸碰玉佩的一剎那，全身的經脈如同被溫泉淌過，舒服的湯文昀抖了抖。

時景軒默默揉了把他的頭髮。

湯文昀：「唔……」

想起之前在國小門口時景軒喂的那條狗，動物的感恩也能讓他獲得願力。

湯文昀問：「你現在身體恢復的怎麼樣了？」

時景軒沉吟：「五成不到。」

湯文昀試探道：「這玉佩能變得特別特別燙嗎？」

時景軒道：「按理說可以。」

湯文昀牽住他的衣角，試探「那能拿它煮火鍋嗎？」隨時隨地不要太方便。

時景軒一笑：「以前也有個人問過這樣的問題。」

湯文昀一喜：「你同意了？」

時景軒低聲笑：「他死了。肉，很好吃。」

湯文昀：「！！！」

我差點就信了。

過了幾天湯文昀在社區上班，時景軒抽了空就會來這裡坐坐，得益於他宛若神仙的顏值，就算不愛說話，和社區里的同事相處的也十分和諧。湯文昀嘗嘗看新來的妹子羞紅著臉欲上前搭話。

都說認真工作的男人最帥，湯文昀一看到時景軒就不自覺的挺直腰桿，露出完美的精神狀態，把幹凈的不能再幹凈的桌子又擦上好幾遍，桌面上什麼奇奇怪怪的小零食全都一股腦收到抽屜里。

雙手放在鍵盤上，自己都不知道在敲什麼，總之就是很認真在工作。

周立川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你的肥宅快樂水呢？我餓了。」

湯文昀不明所以：「什麼肥仔快樂水？我就從來沒見過那玩意。」

周立川遲疑：「我剛剛還看到你在喝。」

湯文昀認真道：「工作期間不能吃零食。」

周立川差點要爆粗口。

時景軒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湯文昀快要裝不下去，以攻為守：「可樂喝過嗎？」

時景軒搖頭。湯文昀拿出一罐放在他面前。時景軒端詳，一怔：「有毒？」

棕黑色的液體還在不斷冒泡泡，聞起來卻是怪異的甜膩，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入口的東西。

和這液體相比連毒酒都純良很多。

湯文昀露出看傻兒子的表情。

時景軒被他看得怪異，默默抿一口，按照他喝茶的習慣，規規矩矩的在舌面上過上三道，氣泡爆裂其上，刺/激……

多年之後，湯文昀恨不得打死現在給時景軒和肥宅快樂水的自己。

快到過年，社區里來來往往的居民很多，有個大媽在門口左顧右盼，臃腫的棉襖裹在她身上如同麻袋，粗糙的雙頰早已被似刃的寒風刮出高原紅，怯懦著雙眼往裡面瞧。

時景軒拿著瓶可樂安靜的坐著小沙發上品嚐。

這毒藥的滋味該死的甜美。

湯文昀走前詢問：「阿姨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大媽蠟黃著臉，小心瞥了眼湯文昀，低著頭自顧自說：「我想……了解一下低保的事情。」

時景軒先把她請進去，關上大門，辦公室裡面開了空調很暖和，那大媽搓搓被凍紫的雙手，從布包里拿了個碩大的保溫瓶，給自己倒杯熱水灌進去。

湯文昀道：「這裡有飲水機，阿姨倒點水。」

大媽：「好……謝謝你。」

時景軒看湯文昀如斯熱情，眼角抬了抬。

許是時景軒氣場太強，而且還坐在飲水機旁邊，大媽並沒有動作，從包里抽出一個文件袋，安靜的站在桌子邊上，把自己和家人的文件全部依次排開。

湯文昀按照章程一份份看，他認真工作的樣子在時景軒眼裡就像個專註自己手上胡蘿蔔的小兔子。

大媽開口說：「我叫王蓮麥，手指殘疾，我家五口人全都靠我丈夫一個人打工為生，孩子在讀書，兩個老人收入很少，就靠平時撿點垃圾才能吃上飯，要不是家裡人攔著，他們都要去收容站……」

湯文昀不著痕跡的看了下王蓮麥少了好幾個指節的雙手，放下資料，「你現在不住在我們這個社區，我給你個單子，你要去當地的社區申請，再找人上門看。」

王蓮麥連聲說好，生了凍瘡的雙手握住湯文昀，把他拉到沒人的地方，時景軒集中注意力，就聽王蓮麥放低聲音：「聽說低保很難申請是嗎？小夥子，求你幫個忙，通融通融。」說完他就把一個薄薄的紅包塞進了湯文昀的口袋。她的動作很快，也很熟練，臉上卻沒有任何難為情，就好像給人塞紅包是理所當然。

湯文昀很無奈，動作強硬的把紅包重新塞回王蓮麥手上，故意提升嗓音：「王阿姨，您女兒的資料還沒拿來，所有家庭成員的資料都需要。」

王蓮麥趕緊跑到桌子邊看，資料一張張的翻過，就是沒見女兒，王蓮麥急著跳腳，悔恨：「我家老頭在我出門的時候還特意提醒我！哎！我這個腦子啊！年紀大不中用，還不如死了算了。」

湯文昀鬆了口氣，就在王蓮麥著急忙慌，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周立川過來：「阿姨，我們這裡還有一段時間才下班，明天就周末了，您看……」請人送過來？

湯文昀在窗邊透口氣，時景軒和他站在一起。

時景軒道：「剛剛這個女人賄賂你？」

湯文昀道：「塞紅包，沒有賄賂那麼嚴重。」

時景軒道：「你為什麼沒有接？」

湯文昀看了他一眼：「我賭一個棠，紅包里最多不會超過五百塊錢。」

棠：「？？？」

……………………

時景軒梧喉：「毒，毒藥——」

湯文昀：「……好喝嗎？」

時景軒：「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