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相向，千鈞一髮。

「都給我停下！」

茶樓二層的露台上站出一隻妖。

黑衣人被定格住，迅速收起手中刀，剛剛說要搜身的小弟抿起嘴角，不著痕跡的退到後頭，賀寧走至柱子處，輕鬆拔下入木半截的短刃。

茶樓的佔地面積不小，一樓有零散的茶座，但並不對外開放，上面三三兩兩坐著全身戒備的男人，賀寧走上樓梯，坐到那男人對面的沙發上。

龍睛站在他後面。

男人道：「你是什麼人？」

賀寧道：「店主。」

男人冷靜的臉掩蓋不住驚訝，他身邊還站著一個男人，一個看不清面孔的男人。就算是世界上視力最好的人，也看不清他的五官，因為他的臉上一片空白！

龍睛覺得詭異。

露台上說話的男人張口：「黃井。」

賀寧道：「東西拿出來。」

黃井態度高傲：「我可沒偷你的東西。憑我本事搶來的東西為什麼要還？笑話。」

他在說話期間不停的往無臉男方向瞟。

龍睛腳下平白蔓延出水，薄薄的水覆蓋了整個房間，沒有人的鞋子能夠倖免，水流蔓延纏繞黃井的雙腿，是溫泉的溫度。

從抵抗到安然，只要三秒鐘。

黃井甚至閉上了眼睛享受，酥酥麻麻，全身都疲憊都消失不見，不斷向上，不斷向上。

突然——冰凍！

黃井猛地睜開眼，才知自己竟然只有一個腦袋在外面！！

無臉男一點反應都沒有。像具屍體站在那邊。

對，他沒有眼睛，如何能察覺現狀？

如果是這樣，他就是世界上最蠢的蠢貨。無臉男掌中風流涌動。

賀寧交疊著雙腿靠在沙發上，這裡彷彿不是與人對峙的現場，而是自家舒適溫暖的內室，還燃著熏香呢！

無臉男掌風對準賀寧的臉。黃井大叫：「你停下！誰讓你動的？你主子嗎？你主子可不在這裡！」透亮的冰在陽光下煞是好看。

無臉男收起妖力。

賀寧道：「龍睛，停下。」

龍睛道：「賀先生，這個男人…」

賀寧重複：「停下。」

龍睛不甘，房間內幹燥如秋，一絲水汽都不存在。

黃井和在露台上的模樣一樣，全身都散發著不講道理又不可一世的味道，只是嘴唇在抖，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害怕。

賀寧伸出左手，示意。

黃井看看無臉男，看看賀寧，再看看龍睛，眼神閃爍，舔舔嘴唇，愣是在原地耽誤了兩分鐘，撇著嘴，從角落的抽屜里拿出一極為柔軟的毛球，重重放在賀寧面前，又抬眼瞧瞧他，再舔舔嘴唇，輕輕把毛球推到他手邊。

從頭到尾無臉男沒有講一句話，當然，他也沒有嘴用來講話。

賀寧揉捏毛球，步行至門口，回頭道：「高秋玉，你認識嗎？」

黃井點頭。

賀寧道：「你們這邊有個帶棒球帽的，想殺她。」

黃井衣料緊繃，「高家，高家，高大小姐。你想怎麼樣……」

賀寧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和龍睛消失在走道里。

在他們離開的剎那，黃井化成腳臂長短的黃色毛茸茸柔軟動物，縮在抱枕下面瑟瑟發抖。

車上，龍睛道：「賀先生拿回了東西，線索就斷了。」

賀寧道：「不會。」

龍睛道：「為何？再去茶樓一趟？」這可不像他。

賀寧道：「黃井會找我，求我把東西賣給他。」

前方是紅燈，賀寧開的輝騰停在一眾轎車中，不但不顯眼，甚至低調到簡樸，然而七位數的價格仍然瞞不過專業人士的眼睛。

真皮座椅舒服，車身穩重無震感，龍睛睏倦打哈欠，眼角掛著淚。

賀寧摩挲方向盤，嘴角勾起。

龍睛道：「一直站在角落的男人……很強。」

賀寧笑了笑：「凍不上他？」

「我不知道。他和黃井不是一個等級，」龍睛表情認真，繼續道：「他和茶樓所有人都不是一個等級。」

賀寧揉了把他頭髮，龍睛險些維持不了嚴肅，埋怨：「賀先生……」

賀寧道：「以後能凍上。」

聽來如同哄孩子，龍睛呆毛上天。

綠燈亮了，賀寧踩下剎車，還沒開一百米，就被交警攔下，車窗打開，交警敬禮道：「例行檢查，諒解。」

交警道：「駕照拿出來看一下。」

賀寧道：「……」

龍睛打電話：「喂，高小姐，撈人嗎？」

賀寧什麼人，無證駕駛那麼多年，哪次被真的抓進去蹲過？

一手開車技術自學而成。

從來就沒遇到過追不上的妖！

高秋玉推開大門，哈哈大笑：「賀寧，聽說你車沒啦。」

賀寧靠在躺椅上閉目養神。

高秋玉拍桌大笑：「無證駕駛一時爽，一直上路一直爽。你開車撞死，我就等著幫你收遺產。」

賀寧沒賞她一眼，目光全部集中在筆洗中的黑金魚身上。

陽光如碎金，金魚體態優雅，悠然自得，賀寧溫柔在他頭上撫摸。

賀寧道：「黃井和你怎麼說？」

高秋玉道：「送了兩大卡車皮草，土黃色的當地毯都嫌棄。」

賀寧道：「黃皮子，他能送你什麼。」

高秋玉道：「如果我想要，她還能送我輛車。」

賀寧叫她滾出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當天晚上黃井就語氣卑微的打響他店內電話，牙齒磕碰的聲音連幾步之外的龍睛都聽得清清楚楚。

賀寧讓他來店裡坐坐。

掛上電話，龍睛戳著玻璃展示台里一個毛茸茸的掛墜，笑道：「賀先生聰明。怎麼猜到的？」

賀寧失笑，手裡把玩嶄新的車鑰匙，「不用恭維我，你自己不也猜出來了。」

龍睛嘆氣道：「沒有。」

賀寧道：「你且看著。」

話音剛落，店門口就出現了個血人。

賀寧就是不細看，也知他全身如被粗砂紙蹂躪的傷痕是如何所致，妖也是血肉之軀，被折騰得皮都沒了總不是小打小鬧。

扔給他一瓶藥，沒有起身：「要不送張皮子給你？」

黃井喉嚨冒血，「謝謝……東西賣我。」

賀寧支著腦袋，「要是賣別人的話，十塊錢就夠了，可是賣給你……」

龍睛佩服他把留白運用到極致。

黃井一步一踉蹌，光潔的地板上沒有明顯的腳印，而是兩條長長痕跡，「你想要什麼，你到底想要什麼，我偷，我殺 我搶，都沒礙著你的事！」

「你做你的生意，管那麼多幹什麼！？」

黃井頭上露出耳朵，背後露出尾巴，渾身皮毛就是扔在垃圾桶都沒人要，「只要你把東西給我，我可以給你同等價值的東西。」

賀寧道：「比如一個便當？」

龍睛失笑：「黃先生，現在你沒有講條件的餘地。」

黃井全身上下都在流血，溫熱的血遇到空氣便冰涼，一滴一滴彙集到他腳下。

賀寧對上他迷茫的雙眼，一字一頓道：「知道我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