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抽到空閑處龍睛都會和白飛鸞打一場，是賀寧規定的，他有時會來看，有時則不會，藥一日都沒斷過。

陽光下，樹影下，石磚鋪上清水，清水上浮著白毛，龍睛手一抖，輸了。賀寧靠在柱子上，似在眯著眼睛光合作用，面前還有個咕咚咕咚冒泡的清水鍋。

賀寧在邊上，龍睛連最基礎的水流都控制不住，把自己整成落湯雞。

龍睛收回地上水，清喘道：「賀先生。」

賀寧涮了兩片菜葉子放到盤子里，連同棉質手帕一同遞給他，「歇歇。」

龍睛道謝：「銅井巷那邊新開了家甜點鋪，賀先生要嘗嘗嗎。」

賀寧道：「你去看看。」

龍睛沒有急著去，陪賀寧把盤子里的蔬菜全部吃完才離開，順便換了把卧室的臘梅花。

「一斤紅豆卷，一斤綠豆糕，一斤半泡芙。」龍睛琢磨著說：「鮮肉餅是什麼餡？」

店家道：「有魚肉有雞肉，味道鮮好吃，買的人可多了，要不來一斤？」

龍睛搖頭，「不用，就這些。」

店家堅持：「買這個的年輕人可多了，那邊有分裝的，你嘗嘗味道。」

龍睛瞥了眼棕色的肉，激不起食慾，拎著三袋子離去。他本身就是條魚，白飛鸞是鳥，也算是禽類，更何況賀寧沒有吃肉的習慣，買回去才是真浪費。

店裡，高秋玉蹺著腿，高定蕾絲白裙採用直筒設計，沒有刻意強調線條，又把她的身材襯得更加筆挺秀麗，黑色小高跟修飾腳裸，提升氣場，鎏金口紅與淺金色耳環交相輝映，真真是個只讀詩歌品名畫大小姐。

高秋玉膝蓋上放著電腦，敲幾下鍵盤，唾棄道：「網站里的這群人都是傻/逼嗎，搞不懂的人還以為，這他媽是宣揚封建迷信的邪教聚集地呢！」

賀寧道：「所有進入網站的人都是盧天工親自邀請。」

高秋玉道：「那盧天工就是個傻/逼。」

賀寧把電腦打開，翻了兩下論壇：「你看到什麼了。」

高秋玉道：「有個人說她總覺得有人在盯著自己，連上廁所都不放過，問咱有沒有驅除邪祟的法子。」

賀寧道：「上香撒糯米，去拜土地爺。」

高秋玉鄙夷：「你個捕妖者搞什麼歪門邪道，現在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愚蠢的迷信者。」

龍睛提著點心回來，高秋玉連忙撲上去，龍睛一躲，推到賀寧面前：「我不知道賀先生的口味，買了些清淡的，您嘗嘗。」

賀寧笑了笑：「多謝，跑那麼遠，辛苦你了。」

龍睛紅著臉說才沒有，呆毛搖晃如狗尾巴草，賀寧摸了一把，手指穿過髮絲，掃過頭皮，龍睛全身一麻，囁嚅：「賀先生…」

賀寧低聲笑，放開他，龍睛意猶未盡。

高秋玉一口一個泡芙不亦樂乎，「我終於在你這裡吃到點像樣的東西。」

賀寧抽開盒子，高秋玉手指落了個空，「做個人好嗎？」

他用事實行動告訴她，做人？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龍睛買的東西只給他一個人吃。

兩人的電腦熒幕都是亮著，龍睛看了兩眼，沒看明白，「占卜？風水？賀先生您真會算命？」

賀寧：「……」

賀寧拍掉點心渣，溫聲道：「捕妖者內部網站，基本上有妖力的人類都在其中，還有少數歸附人類的妖。」

高秋玉道：「盧天工只要發現有妖力苗頭的人類，就會把一個晶元給他們，插上電腦就直接可以上網站，以免走上歪路，這裡有詳細的新手教程。」

「有時候會給成熟的捕妖者發布任務，回報可觀，也可以自己接零散的任務，報酬全看金主的摳門程度。」

她把自己的主頁點開，龍睛湊過去看。

高秋玉，能力奪取記憶，成功率85+%，下面詳細的寫了一大串她曾經參與過的重大事件。和高秋玉連在一起的是娜娜，沒有詳細寫，但標註兩個人一起行動，是個力量型的捕妖者，同樣成功率也是85+%

賀寧道：「每個捕妖者都有妖力的缺陷，她的缺陷掩蓋不了，奪取一次記憶後便會暈倒，娜娜照顧她。瑕不掩瑜，很優秀是妖力。」

高秋玉抬起高傲的下巴，一臉你終於說了句人話的表情。

賀寧不著痕跡的把龍睛往自己這邊引，主頁上寫，賀寧，能力：身體機能，成功率99+%，過往履歷空白一片。

任何文字都寫不出比「賀寧」這兩個字更有力的宣傳。

捕妖者比賽無一敗績，年紀輕輕當上評委。

死了好幾個捕妖者都解決不了的妖，他一個人就能幹掉。

把難以控制的妖牢牢馴服，為己所用。

把所有功績講出來都抵不過他名字背後所代表的全部含義，正所謂滲透在方方面面，無一是又無一不是。

賀寧道：「你註冊一個頁面，先練習處理一些簡單的事情。」

龍睛捏了塊糕點道：「跟在賀先生身邊就挺好…」

高秋玉道：「是呀是呀，還讓不讓同行活了。」

賀寧點了下註冊道：「我現在很少接任務，你需要積累自己的經驗。」

龍睛什麼也沒說，視線落在點擊滑鼠的修長手指上，再看被塞滿的信箱，他家賀先生如太陽般出現在他的世界中，也如太陽般不可觸碰。

龍睛的頁面上也只掛了名字，和賀寧截然相反，前者是真 一片空白，後者經歷太多，寫出沒意義。

他出神的咬下糕點，舌尖一僵，趕忙撒手！

「咳咳咳——！」

賀寧道：「嗆到了？」

高秋玉揶揄道：「鮮肉餅？賀寧什麼時候換口味。」

龍睛都快要咳出來淚，嫌棄的把鮮肉餅扔進垃圾桶，強忍噁心：「老闆給錯了一個，抱歉。」

肉餡是魚肉，龍睛是條魚，滑膩焦香的氣味，在他口中惡臭如死老鼠。

沒有人會認為自己同類的肉類好吃，如果真的吃得津津有味，那這個人一定是個變態。

龍睛點開論壇，賀寧少了點域名，「姑娘一個人住，也不是租的房子，家裡就算有攝像頭，也不會連盥洗室都裝。」

帖子下面沒人回覆，他要是再點一刷新，估計就被淹沒在茫茫數據中。

「賀先生，這個照片的窗外我認識，靠銅井巷不遠…」

賀寧道：「白飛鸞會陪你去。」

龍睛一口答應。

如果有再選一次的機會，龍睛絕對不會點進這個帖子，絕對不會去徵求賀寧的意見去和女孩見面。

這不是他所接觸的世界，卻比他所在的世界更加現實，更加可怖，如同陰溝里不見天日的蛆蟲，互相扭曲蠶食，與惡臭為伴。

荒唐，殘酷，黑暗，麻木，龍睛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直面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