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摩克里斯之劍始終沒有落下。

賀寧諷刺的笑，「也不過如此。」

藥，不過如此？

恨意，不過如此？

這群人，不過如此？

龍睛道：「賀先生，回去吧。」

賀寧笑了笑：「來都來了，回去做什麼。」

龍睛苦笑：「來都來了不是這樣用的。」

賀寧站在走廊上，短髮貼在額頭前，寬大的禪服把讓人羨慕的身材掩蓋了七七八八，一雙眼睛平靜能映照出世間所有惡，他看著龍睛。

他道：「你覺得我有病是嗎。」

繼續道，「需要被繩子綁起來，丟到沒人的房間，一個人發瘋。」

龍睛心臟抽搐的疼，「不，問題不在您。」

賀寧笑了：「難道問題在你？」

龍睛道：「問題在給您喝藥的人，和逼您喝藥的人，非蠢即壞。」

賀寧沉默半晌，半閉上眼睛，「我沒找到。」

他轉過身往前走，停在露台邊，放眼望去是茂密的叢林，一直綿延到天際，其中有零散的別墅分布，這裡是半山腰，綠雲綿延。就算沒有出危險，走失個人也要立刻報警。

龍睛道：「賀先生真的找不到？就算是對賀德輝刑訊逼問也……」

賀寧道：「 那個人也是把你從山林中抓過來的人，說是個風水先生，其實也是我的同行。」

龍睛驚愕道：「賀家難道還有捕妖者的存在？」

賀寧一拍欄桿，低沉道：「傳說那個人知天文，曉地理，全天下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我一直在尋找有這類妖力的人。」

嘆氣：「捕妖者是咱們的稱呼，放古代是巫祝，放現在是風水先生。」

龍睛說原來如此，陽光下她站在陰影中，一身黑衣裳與黑暗融為一體，分不清哪個才是賀寧真正的影子。

賀寧回頭看，這傢伙灼灼的目光也在看著他，一撮乖巧的髮絲忽上忽下，忍不住讓人把手覆蓋其上，好好的磨蹭磨蹭。

龍睛見他表情鬆動，呼了口氣，但這也代表了他心頭的疑惑暫時無法得到解答。

時間一眨眼就過了，夜幕降臨，華燈初上，高秋玉換了身裙子，神色鬱郁的站在客房門口，左等右等才等到娜娜過來，一身職業裝，在她身上穿得婀娜多姿，全身散發著十分穩重可靠的氣息，高秋玉這才鬆了口氣。

埋怨：「你去哪了？」

娜娜握著她道：「最近發生了點事，有家店的肉菜很好吃，一言兩語說不清楚。」

賀寧路過，他在網站上聽聞過此事，龍睛道：「賀先生，這件事我也在網站上看到過。」

賀寧挑眉：「任務分發下去了嗎？」

龍睛道：「還掛在首頁上，應該還沒有。」

賀寧道：「這次宴會盧天工會來。」

高秋玉發出豬叫，娜娜趕緊捂住她的嘴巴，「傻/逼來肯定沒什麼好事。」

賀寧是對。

娜娜安慰道：「您拿到報酬的時候不是這樣說的。」

高秋玉繼續豬叫。

宴會在一樓大廳，觥斛交錯，衣袂搖擺，璀璨的燈光下是來自各個領域的精英，他們仰著頭顱，用最禮貌最算計的方式與人交談，龍睛緊緊抱住在賀寧身後，不管來到人類社會多久，他都接受不了充滿匠氣的交往。

見到格格不入的賀寧，往來賓客並未出言驚訝，眼神思考是否要上去寒暄兩句。

他們未動，但有人動了，盧天工西裝革履，高大挺拔，一雙眼睛看透了一切滄桑，是女孩們最喜歡的類型，也是捕妖者最討厭的類型。

而這雙眼睛卻盯著賀寧和高秋玉。

當然也不會放過他們身後的龍睛和娜娜。

「我好像猜到什麼了。」高秋玉一臉微笑的說媽賣批：「要是我猜對了，我就要天天去你店裡吃豬大腸臭豆腐。」

賀寧頭微微歪過，道：「你知道每年有多少捕妖者無故失蹤嗎。」

在別人眼裡兩人如最親密的情侶，眼中帶笑，口中蜜語。

高秋玉道：「你知道每年有多少，跟隨在捕妖者身邊的精怪消失嗎。」

賀寧道：「龍睛，有人說你不會打架。」

高秋玉表情扭曲：「（秣城髒話）」

盧天工在人類社會的身份是新材料公司的董事長，年紀不大，一表人才，手段極為熟練，心思更是婉轉千回，樹敵無數卻安然發展至今，看似不爭不搶，實則穩坐龍頭。

前來搭話的人不知凡幾。

盧天工禮貌謝過，徑直朝他們這裡走去，一排排圓形的桌子如最複雜的迷宮，走無可走，逃無可逃，就連翻個白眼都會被人記錄下，影響股價。

盧天工伸手，「賀先生，好久不見。」

賀寧與他握手，觸之即離，「貴人多忘事，三個月前才見過。」

盧天工禮貌一笑，「不知這位是…」

賀寧道：「金魚，小店經營不善，本人相信迷信，望能招財進寶。」

盧天工微笑凝固在嘴角，似是被不要臉震驚，「賀先生謙虛。」

賀寧道：「不謙虛。」

盧天工道：「……」

和高秋玉打個招呼後，盧天工就離開了，在別人眼裡只是再尋常不過的問候。

高秋玉沉默半晌：「盧天工不知道你這次會來宅子。」

賀寧抿了口酒，「他和賀家人關係如何？」

高秋玉道：「不如何，你問這個幹什麼。」

賀寧低聲道：「盧天工來這裡的目的不會僅僅因為賀澤過生日。」

他沒說的事，盧天工來這裡的目的也不可局限於找他們發任務。

賀德輝的目光一直在賀寧身上，眉間深深溝壑，根本不像是在看兒子。他也從來看不上這個兒子。小小年紀就能壞人好事情，變聽話了也還發瘋，長大了以為翅膀硬了就能成事，不過是個冥頑不靈的廢物。

楊平熒作為賀寧的母親，心中擔心，「老讓孩子在外面漂泊也不是個事兒，好歹也是親生骨肉，你去看看他。」

賀德輝拐杖一敲：「不去。」

心頭陰霾消失的差不多，根本沒人相信會有人能夠憑空讓人害怕發抖。

賀寧獨自一人走到賀澤所在的桌子邊，把一檀木盒子推至他面前，打開，裡面被包裹著一層極為厚重的絨布，正中間是一顆水晶質地的珠子，在桌子正中有一個黑色的圓球，在燈光下隱隱綽綽，如同精雕玉琢的眼球模型。

在打開的瞬間，高家人看過來，藏在人群中的涼老闆看過來，視線簡直要把賀澤生吞活剝，從綁架到沉水泥一氣合成。

賀澤雙眼直直的看著他，「這是什麼東西。」

盧天工朝這裡看過去，賀寧道：「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生日快樂。」

盧天工的瞳孔猛然一縮！仔細打量起賀寧，他回頭道：「盧先生應該知道這是什麼吧，煩請替賀某介紹一二。」

賀澤原想發作，看盧天工這幅神情，面上喜悅，他這個弟弟能給自己什麼好東西？？？？

盧天工冷漠的表情產生一絲龜裂，咬牙切齒道：「麋鹿的眼睛，能救你一命，好好收著吧。」

賀澤不敢詢問，手中盒子如燙手的山芋。

盧天工道：「賀先生，有話不妨直說，何必把普通人類卷進來。」

賀寧笑道：「這話可說不了，我可不是算命的。」

盧天工雙拳緊握，賀寧拍拍他的肩膀，「在位多年，辛苦，辛苦。」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泰山在眼前崩塌但是臉色不變，麋鹿（四不像，珍貴獸類）突然出現在身邊但眼睛不眨。指遇事鎮定自若，不受外界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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