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身道：「來小玉，和這幾位貴客打個招呼。」

左邊的美人嬌笑：「各位先生小姐好~」說完胸前雪團抖了三抖。

高秋玉擺手說免了吧。

賀寧和他約在小綠人咖啡店，這裡人聲嘈雜，幾個人倒也不顯眼，他和龍睛點了兩杯熱紅茶，提提茶袋，靠在椅背上。

分身被兩個美人夾在中間，一臉享受，戴著白手套的手還時而遊走身軀，美人嬌羞臉紅。

捲毛縮在一邊，起先還是敢怒不敢言，被高秋玉強制奪取記憶後，看到他們就像是看到地獄索命的惡鬼，看都不敢看幾個人一眼，特別是賀寧，用血肉皮毛做衣裳，簡直不是人幹的事……

賀寧低聲道：「你看到什麼了？」

捲毛一個激靈，「我，我什麼都沒看到。」

眾人沉默。

高秋玉道：「你可別裝了，當真記憶全沒了？」

捲毛忙不迭的點頭：「記不得，記不得了，求求各位大佬，放我走吧。」

龍睛那雙黑金似的眼睛盯著他，開口；「不說你現在就會死在這裡。」

捲毛是怕了，抖抖索索把高秋玉在他記憶中看到的全說了出來，高秋玉一聳肩，「我說的沒錯吧。」

分身道；「真身搞的都是什麼屁事，關於精怪，我們這裡管的很松，過來填張表就算登記過了。」

賀寧道：「調查妖力等級，提供社會正當工作證明，確定家庭成員，留下妖血存檔。」

分身一揮手：「這都不需要。」

「我看這江城就挺好，也沒有深山老林，能出什麼厲害的妖精。」

「就是真身太較真了，都看看下面人怎麼想……怕不把他祖宗提上來罵。」

捲毛點頭如搗蒜。

高秋玉瞪了他一眼，捲毛縮回牆角。

賀寧道：「如果出了問題你來擔責？」

他對盧天工沒有根本的不滿，走到他現在這個位置上，該有的都有了，賺錢安穩兩不誤，和盧天工井水不犯河水。

分身嘴角一勾，「江城那麼大，就一點不會出亂子？」

龍睛起先不解，在聽到他們後來的談話內容，心下明了，問題直接出在分身身上，和因為下面人工作遭遇不可測突發事件導致損失，是根本的兩回事。

高秋玉笑了笑：「在秣城就聽說你們這邊治安好，就你這管理方法還真沒出什麼事。」

分身揚起腦袋，得意：「那是。「

賀寧半晌道：「偽機構，你知道的。」

「我們為此而來，耽誤你不少時間，添麻煩了。」

話是客氣，語氣可一點不客氣。

分身抿了口美式，說「這個我還真聽說過一點。」

從他這裡拿到地址，走出咖啡店，分身和兩個小美人還坐在裡面，很是羨煞旁人

娜娜取車，娜娜站在空地上，往遠處眺望，能瞧見他們早些時候去的霧山，在一片鋼鐵叢林中，綠色很是顯眼，卻不突兀，就好像它本該在這裡。

高秋玉打開電腦，在谷歌地圖上搜索門羅路58號，是家煙酒店，離他們現在所在的小綠人咖啡店不遠，開車半個小時距離被堵車整整拖到了一個小時。

龍睛靠在賀寧肩膀上閉著眼睛，裝睡，賀寧往他身邊坐了坐，這條金魚全身僵硬，呆毛直直豎著，他本人一點不知情，賀寧撥動那天線，道；「信號怎麼樣？」

龍睛假裝剛睡醒，「啊，不小心睡著了！」動作之浮誇，不忍直視，趕忙挪了位置，蜷縮在車門邊。

車子就那麼點大，他能縮到哪裡去？

動靜甚至驚動了前面的高秋玉，「車震注意場合好吧，賀寧你還有被人圍觀的癖好？？？」

賀寧敲了下她腦袋，溫聲道：「不是只有在睡著的時候才能靠過來。」

龍睛眼睛巴巴的望，一支手揪著賀寧長袖的一角，一點一點的挪。

車後座冒滿了粉紅泡泡。

情意綿長之時，車停了，他們面前就是那家煙酒店，陳舊的裝潢很有年代的氣息，和周邊的小區渾然天成，來往行人也皆為生活忙碌，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買包煙的功夫只用兩分鐘。

不論放在哪裡都是相當正常的一幕。

可和精怪沾上邊那就不正常。

龍睛剛要下車就被賀寧拉了回來，他道：「高秋玉，去看看網站怎麼說。」

高秋玉嘀咕：「這能查到什麼事……」說罷她把煙酒店的名字輸上搜索框，還真出來個結果，點開看，一連串的評論。

「啊，這煙真大，不對，真白。「

「這酒真翹。」

「可愛可愛，好舒呼。」

高秋玉大呼「夭壽啦，聚眾嗑藥啦。」

賀寧換了一個新賬號登上網站，在輸入小店名字，出來還是這些看似奇怪，實則嘚瑟的評論。

龍睛道：「那個分身肯定知道。」

賀寧道；「而且沒有想過要把這件事瞞著咱們，甚至可能連盧天工真身也知道。」

高秋玉擦鼻血；「刺 激。」

娜娜忽然合上電腦，滿是韻味的眼睛全然不贊同。

賀寧下車，走進陳舊的煙酒店，這裡外表看雖是灰撲撲的，內里被打掃的相當幹凈，玻璃展示櫃下是一排排如同麻將般讓人眼花繚亂的煙盒，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TVB電視劇的獨特腔調回蕩其中，還伴隨著瓜子殼的脆響，咔嚓間就是一個完整的瓜子仁落入口腔。

炒貨香味撲面而來。

櫃檯後頭的中年大姐瞧著他們，僅僅施捨一眼，就把視線黏到電視上。

賀寧走上去，高秋玉扒在櫃檯上，娜娜低聲道；「這個女人沒問題。」

賀寧道；「玉溪莊園。」

中年大媽慢悠悠起身，彎下腰利落的翻轉兩下就把香煙丟在檯子上，「一千，刷卡現金」

現金。

大媽把淺棕的煙盒放在紅色塑料袋裡，隨手往裡面塞了幾張海報，全是豐乳肥臀的正妹。

賀寧把一疊紅票推向大媽，點鈔機刷刷工作，一共三千，三十張。

大媽看了眼賀寧，剛要開口，就從後面走出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幾位是來買煙還是……」

賀寧指著龍睛說，「他，沒登記。」

魁梧的男人顯然不是一般人，當然也看出他們不是真的來登記，道：「那些都是騙人的，你們來不是為了這個吧？」

賀寧笑了笑：「當然不是這個。」

魁梧的男人也笑了，「現在天色還早，各位晚上來。」

大家心領神會，面上正經的不行，哪像是要去集體嫖娼……

魁梧男人拿著錢樂呵呵，心想這些人口味真重。

高秋玉道：「回酒店？」

娜娜小道；「捲髮的男的還在後備箱里。」

高秋玉雙手一拍，差點把他給忘掉，打開後備箱的時候，捲毛已經奄奄一息，龍睛就眼看著嬌弱的高小姐，一隻手像提雞仔，把一米八的捲毛拎起，扔在地上，還拍了拍手。

賀寧道；「你走吧。」

捲毛捂著腰道：「我女朋友——」

高秋玉剛想說「你女朋友關我什麼事」的時候，賀寧抬手阻止，一步一頓走在他面前，蹲下，直視他的眼睛，捲毛咽了口口水。

賀寧認真道；「如果你的女朋友這段時間安全無恙，她有自己的方法能找到你，如果她沒有找到你……」

捲毛眼中恐懼，比龍睛要殺了他的時候還要恐懼，抽搐道了「就說明，她死了…」

「怎麼可能！」

「你們不是妖精嗎！妖精怎麼會死掉…」

高秋玉本想開口說，如果你去那家餐廳說不定運氣好能討點骨灰紀念紀念，但她說不出口。

賀寧道；「沒有東西是不會死的，妖怪會死，殺死妖怪的人也會死，這段時間內所遇到的事情，切莫和任何人說起。」

捲毛慘笑：「我如果說了會怎麼樣？」

賀寧苦笑道：「腦子有病，被帶到腦科醫院，如果反抗就被束縛衣綁著，每天盯著你吃藥，就算精神正常也不會被任何人認可，頂多是……輕度精神分/裂。」

「你雖然可以出院，但是長期的藥物攝入以讓你精神崩潰，易怒，焦慮，有幻覺，你就是個瘋子。」

賀寧說的很慢很慢，每一個字都能落到人心上。

龍睛不斷的往後退，脊背發涼。

「不過你也不是沒有讓自己平靜的方法，只要不間斷的吃藥，就能安靜的像個死人，不給任何人添麻煩。」

捲毛臉色煞白，目光獃滯盯向前方，他腦袋裡很亂，什麼都在想，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想。

女友生死不明，滿心疑問不可說，荒誕的就像個夢。

走後，高秋玉道：「把這些事說出來就那麼嚴重啊？」

賀寧說不是。

高秋玉問那是什麼。

賀寧想了想，一本正經說；「大概是被人翻白眼，僅此而已。」

別人有沒有翻白眼，他們不知道，但高秋玉是結結實實的翻了一個，差點翻不回來。

龍睛走在最後，他心裡不是滋味，前面就是賀寧的背影。光看一個人的背影，就能看出他優秀與否，賀寧無疑是其中佼佼者。

可就是這樣一個佼佼者，為什麼會在剛剛和捲毛的對話里流露出足以撼動他內心的無奈。

賀先生合該被人眾星捧月，日夜錦衣玉食的照料，精神又怎麼會出問題？

賀家為什麼要給他灌下湯藥？還一連灌了十年……

如果不是捕妖者，這樣一個人會被毀了吧。

賀寧習慣拉開車子前門，高秋玉道：「得了吧，你個沒駕照的，這裡出事了老娘我可撈不了你。」

賀寧氣笑了，「我開車出過事？」

高秋玉窒息道：「賀寧你給我清醒一點，你的輝騰還被扣在車管局呢！「

「要不是你爸爸我去，你 他媽 的就喜提銀手鐲，天天唱鐵窗淚。」

賀寧陷入沉默。

眾人坐入車內，龍睛能明顯感受到身旁人的謎樣失落，安慰道：「七位數的車我家賀先生說買就買，不虛。」

賀寧撇過頭讓他別說了。

龍睛重複：「是不虛啊。」

高秋玉道：「是不虛，人家送錦旗，偏偏你家賀先生送車鑰匙，見一次送一次，你自己問問他送了第幾輛了，上次我見那負責任，你猜他和我說什麼。」

「歡迎光臨，下次再來。」

「我可去tmd。」

「定點扶貧是這樣的嗎？」

一陣鬧騰後，車內恢復安靜，賀寧閉目養神，龍睛靠在他身上，用手機查詢，「精神有問題的人可以考駕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