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沒有好處？」賀寧笑了笑：「別忘了是誰把你關進魚缸的。」

龍睛一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下了飛機，直奔吳城當地酒店，白飛鸞一併跟著來，沒人知道他究竟在哪裡，也許就站在身後，都不會有人察覺。

賀寧一個人站在窗前，手邊是亮著熒幕的電腦，龍睛在另一個房間，兩人的狀態倒是相似，都是定定的，像個雕像。

楊平瑩敲門入內，「小寧，你還在生我和你父親的氣？」

賀寧把正打開的網頁合上，直視這雍容的婦人，那頭被精心梳理的捲髮在燈光下閃閃發光，獨特的光澤就是最珍貴的精怪皮毛都無法比擬。

賀寧頷首，示意她繼續說。

楊平瑩坐下，她平靜柔和的聲音使人放鬆，「不論怎麼樣，賀家是你一輩子的家，父母也是你一輩子的父母，我們從未對你做過不好的事，你都那麼大了，怎麼還不明白？」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賀寧看著她，笑了笑：「如果被灌的那種藥，就是一刀捅進你的心臟，也不會喊一句疼。」

楊平瑩跳起來：「你不喝那種藥，就會發瘋，就會自殘就，會傷害到身邊的人！」

白光一閃，楊平瑩脖子上被架了一把短刃，刀尖亮的晃眼，「比如說這樣？」

楊平瑩聲音發顫：「你做了對不起家族的事情，我們幫你變成安靜的正常樣子，難道有錯嗎？」

冥頑不靈。

永遠都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楊平瑩繼續說：「賀家是你的家，你不該對家族有所隱瞞，從前是，現在也是，來，回家吧。」

匕首在她白嫩如少女的脖子上留下一道鮮紅的口子，賀寧平靜道：「叫我來這裡究竟是為了什麼。」

楊平瑩咽了口口水，後退一步：「你父親心中有愧，想讓你接手家族事業，我們都是你的家人啊，會不為你著想。」

賀寧說起短刃，背對她，「滾出去。」

似乎在這一刻誰都忘記了他們本身母子關係，賀寧用對待下屬慣用的口氣，楊平瑩說來說去家族，就像個復讀機。

連被割那一刀都不會反抗的那種。

在房門口，楊平瑩深深的朝裡面望了一眼，心裡道：「對不起。」

賀寧聽到關門聲後把電腦打開，首頁上發布了一則懸賞任務，價格可觀，連他看了都想讓龍睛去練練手。

可是，就是這樣的好任務都打動不了榜單上那些個活躍的捕妖者。

賀寧點了根煙，打開那些人的頁面，一個個都顯示在任務中。

不尷不尬的吃了頓中飯後，驅車去吳城市郊，城市的開發接近飽和，只能把目光伸向了無人煙的郊區，這裡樹木蔥鬱，山石密集，但奈何地理位置確實不錯，在敲定之後將全部夷為平地。

賀寧走下車，入目便是茂盛的叢林和兩條小路，心知這就是個鴻門宴，龍睛觀察四周，白飛鸞站在遠處看著他們。

賀德輝敲敲拐杖，「你的這兩個朋友都是什麼人？」

賀寧低低道：「網站查不到？」

賀德輝面色僵硬，沒有說話。

就在他們說話之際，一個眼熟灰色的人影從他們身邊一閃而過。

所有人就像是沒看見。

一直保持著警戒狀態的龍睛箭步衝出，賀寧低聲:"站住。"

龍睛直直停在原地，用嘴型道:"賀先生，這個人必須死。"

賀寧目光落在樹林的深處，"你，小心一點。"

他用手示意，白飛鸞直接閃身出現在龍睛身邊，一隻手拍在他肩膀上，"走。"

龍睛與賀寧對視，他笑了:"賀先生也要小心。"

賀寧點點頭，就見黑襯衫離自己越來越遠，

楊平瑩用手擋著嘴，語氣複雜，"你的兩個朋友怎麼突然走了，發生了什麼要緊事嗎?"

賀寧道語氣陡然冷下來，妖力噴發，周遭樹木搖晃劇烈，他寬鬆的衣裳也跟著搖晃，不論是他還是他所擁有的力量都非人間能見之物。

賀家人不能直視，賀德輝拍拍手，憑空出現了十來個衣著各異的捕妖者，他沙啞又興奮道:"厲害啊，厲害啊，我活了一大把年紀都沒想到會有這種東西。"

楊平瑩溫柔的聲音響起:"小寧，你回家不好嗎?家族就是你最好的後盾，為什麼要逼我們用這種方法。"

其中一個捕妖者道:"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賀先生，得罪了。"

賀寧掃了眼這十來個人，接著打開網站，把排行榜上的這些個"任務中"全部報錯，改成死亡。

幾道人影衝上來，賀寧站如水松，不知道誰說了一句"聽說賀寧有一次在五分鐘之內解決了殺了七個捕妖者的大妖·····"

"聽說戰鬥時間從來沒有超過四十分鐘·····"

"聽說·····"

"這錢要不要賺?"

行動已經給了這個人的最好的回覆，所有人蜂擁而上，頓時狂風乍起，草木為之顫抖。

這群王不見王的捕妖者，聚集起來所能產生的力量不可估量，就是車輪戰都能把人耗死。

更別說賀寧能夠使用妖力的時限只有一個小時。

龍睛卻不在他身邊。

話分兩頭，龍睛和白飛鸞道效率非常高，在叢林中如履平地，沒過兩分鐘就直接追上了那個人。

他穿著灰色的長衫，眉宇間繚繞著故作清高的傲氣，雖山上泥濘，卻泥點不沾鞋。

龍睛在看到這個人的瞬間直接全身僵住，他不會忘記是誰把他用妖力鎖在賀德輝的魚缸里，是誰向推銷物品一樣朝一條金魚柔軟的身體上指指點點。

他從來不是什麼風水師!

廣星劍道:"原來是你，真是好久不見。"

白飛鸞一愣，再看龍睛，那雙漆黑的眼睛居然逐漸被血絲覆蓋。

廣星劍自我介紹，白飛鸞居然完全不知道他的名字，他跟隨在賀寧身邊多年，天南地北的跑，網站上有名字都捕妖者幾乎接觸了個遍，廣星劍·····就像是個憑空冒出來的人。

他白色睫毛下面的眼睛微微顫動。

龍睛一字一頓:"好久不見。"

廣星劍笑了兩聲，道：「想報仇？來，你要報的仇還不止這一件一樁。」

二話不說，白飛鸞直接沖了上去，與此同時，樹林那一邊也掀起驚天動靜，龍睛心頭一震，頓感意外，腳下生風便想回去。

白飛鸞低喝道：「賀先生的事情還輪不到我們管。」

龍睛微微點頭，就見樹葉搖落，隔空成了兩半。

廣星劍身影消失，白飛鸞全身警戒，似在與看不見的人打鬥。

白衣染血，白飛鸞戾氣頓生。

周邊樹枝攔腰折斷。

龍睛站在不遠處緊緊盯著腳步微亂的小白鳥，只有他一人，左右顧盼，衣服緊繃，一個不留神，手臂就是一道口子——

看不見，看不見，怎麼會有這種妖力？！

龍睛慌張片刻，就在這個時候，樹林那邊又傳來巨響。

血腥氣若有若無的飄至他面前。

賀先生……

破空聲此起彼伏，就是白飛鸞臉頰上都流了血，龍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沒有捕妖者天生就妖力完美，就連賀寧都做不到這一點。

聲音清淡若無，飄過他的耳邊，「我真想嘗嘗你的血。」

龍睛還未反應過來一道白毛便擦過他的髮絲，在白毛掠過廣星劍隱形身影的瞬間，他現身了片刻——

龍睛：「！！！」

只只片刻，樹林又恢復一片寧靜，就好像從來都只有他們兩個人，而未出現一個灰色長衫的男人。

沒有捕妖者的妖力是完美的，就算是廣星劍也不例外，龍睛腰側劇痛，再一看，明晃晃的一個血洞。

匕首齊根沒入。

龍睛周身浮起冰錐，閉上眼睛感知風吹草動，再一睜開眼睛，他低聲道：「我想回到賀先生身邊。」

白飛鸞與他對視，認真道：「我也很擔心賀先生。」

話音剛落，周邊水霧騰起，目力所及之處不過五步，也就是在屋外瀰漫的山路上，一長衫身影無處遁形，白飛鸞衝上去，直接扼住他的喉嚨！

廣星劍故伎重施，還想隱身。

在霧氣中已然失敗。

龍睛一腳踹在他的腹部，廣星劍突然幹嘔，他道：「妖力隱身，缺陷不可觸碰物體。」

廣星劍差點被白飛鸞掐死，龍睛一把奪過，冷冷的盯著他：「你有不少話想對我說，請。」

龍睛一隻手掐住他的脈門，隨後化作寒氣的水霧侵蝕經脈而入。

廣星劍頭冒冷汗，長衫沾了泥土，道：「你好奇賀寧為什麼會吃藥嗎。」

龍睛瞳孔一縮。

白飛鸞站在一邊就見龍睛手指一用力，廣星劍臉色脹紫而後蒼白，對話他一個字都沒聽，本能告訴他，這不是他可以涉及到的東西。

可是，廣星劍暫時不能死，「龍睛，住手。」

樹林另一邊早已平靜下來，血腥氣不淡反濃，龍睛提起長衫的一腳，直接飛起，白飛鸞化作白光，瞬息消失。

血，到處都是血，賀寧站在一片血里，他寬鬆的衣服也被血染濕粘在身上，殘肢，肉塊，黏膩的或是聚成一團或是散落四方，小小的林間空地如同地獄。

龍睛找不到任何詞來形容眼前的景象，殘陽照耀在地面上，竟也分不清究竟什麼是雲霞，什麼是血霧。

和眼前之景相比，他和白飛鸞簡直就像小打小鬧。

白飛鸞面上也不再嫌棄身上呼啦的口子。

「賀先生……」

龍睛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自己簡直不配站在賀寧面前。

廣星劍手腳斷裂，被扔在地上。

賀德輝嚇得拐杖都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