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睛冷冷盯著站立的幾人。

廣星劍，受雇於賀家的風水師，其實是個隱藏的捕妖者，運用隱形的妖力，知曉他人秘密，讓別人心服口服。

賀德輝全身都在抖，他身後的楊平瑩也好不到哪裡去，根本就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到的一切。

「小寧，你你這是幹什麼。」楊平瑩找不到自己的聲音，「殺人是要犯法，殺人是要犯法。」

廣星劍喉嚨發出鼓風機的「嗬，嗬」聲。

捕妖者殺人自有捕妖者的方法。

賀寧沒有理會他們所說的話，直接道：「誰給你們網站的信息？」

賀德輝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心中雖是驚駭，但面上保持可笑的沉著，「你是捕妖者，怎麼不和家裡人說？」

他話音剛落就被龍睛一個冰錐架在脖子上，要是眼神能殺人，龍睛早就把他凌遲處死。

他的賀先生，他的賀先生……龍睛不敢回頭看，手下的力道又重了兩分。

看別人廝殺兇殘和自己被切切實實威脅到生命是兩碼事，賀德輝怒目瞪圓，語氣頗虛「網站，我也不知道網站是怎麼回事。」

賀寧微笑著，道：「你沒有在網站上搜我的名字？」

賀德輝說有。

賀寧微笑著，道：「那你應該知道我是什麼人，說吧，誰告訴你們網站的事。」

賀德輝低聲道：「我不知道。」

龍睛貼著他的頸動脈，差點劃破。

賀德輝嚇得腿軟。「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看不清那個人的長相。」

賀寧道：「時間。」

賀德輝咽了口口水，「是在小澤生日宴會晚上。」他說完便閉上了嘴。

賀寧笑了笑，道：「繼續。」

賀德輝頭低著，看不清表情，楊平瑩在一旁急死，「就這些了，你們還想知道什麼，信不信我報警。」

龍睛咬著牙道：「為什麼會想把我賀先生分開，你們和廣星劍事先安排好。」

賀寧微微一怔，龍睛從剛剛開始，情緒就一直不太對。

目光落到半死不活的廣星劍身上，腦中思索。

賀德輝猶豫了一會兒，才低低開口：「我前幾天收到了一條簡訊，說……你的妖力有時限，過了時限就很容易得手。」

「只要得手了就能聽家族擺布。」

不得不說無奸不商，若是能得到賀寧這樣的捕妖者，他們不只是在人類社會裡，就是在精怪中都能無往不利。

賀寧還是在微笑，龍睛道血能夠完善他的妖力，幾天之前才被發現，現在卻已經傳到賀德輝耳朵里。

「交給你們了，我先回去。」賀寧說完一手拉著廣星劍灰色長衫，突然消失。

賀德輝和楊平瑩徹底絕望下來，他們不相信自己的骨肉後代會如此殘忍，那些捕妖者的斷肢殘骸還散落在地上，之前的景象說是人間地獄都絲毫不為過，他們兩個半截身子入土的人都看得心有餘悸，險些暈厥，賀寧居然——

「你們要幹什麼？！」

「你們要是再往前走一步，不會有好結果。」

「你們要多少錢…」

最愛幹凈的白飛鸞身上都沾滿了污血，此時臉上陰沉的都能滴出水，嘴角裂開一絲詭異的笑容，「你們不會死。」

坐在飛機上，賀寧閉目養神，龍睛坐在他身邊，白飛鸞不知去哪了，他猜想廣星劍怕被託運。

龍睛低垂著眼睛：「我是不是一直以來都給賀先生添麻煩了？」

賀寧眼中疑惑一閃而過，「怎麼會。」

龍睛沉默半晌，決定換個話題，「賀家完了，不管是在現實社會，還是關乎精怪。」

賀寧微笑道：「你會算命？」

龍睛長了眨眼睛，低著頭，「不，是我下的手。」

賀寧微笑著說：「他們死了？」

龍睛搖搖頭，道：「沒有。」

賀寧道：「……」

龍睛最受不了這沉默的氛圍，坐立不安：「抱歉，那是賀先生的家人。」

可這也是龍睛的仇人，賀寧望向舷窗外：「隨他們去吧。」

龍睛猶豫了很久很久，直到飛機快落下時才忍不住開口：「賀先生是因為二十年前，救了我，所以才被灌下那種湯藥嗎。」

他可不相信一直以來賀寧沒有對這些人下手的能力，他……並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樣冰涼。

賀寧沉默了半晌，沒有回答。

龍睛皺著眉，道：「為什麼會這樣…」

賀寧嘆了口氣，語氣平淡：「在人類社會中，風水師是一個極為玄乎也極為賺錢的行當，特別是有些名號的風水師開口便是天價。」

龍睛耐心的聽他說。

賀寧手指敲打著椅把手，「對於企業家來說，賺錢是首要，能夠長長久久的賺錢更是一生幸事，金魚也許能招財，和金魚真的可以招財這兩個概念……你知道我的意思嗎？」

賀寧雖說那一長串話，但其中的意思也不外乎於，龍睛這條有了靈智的黑金魚，在賀德輝眼裡就是他們賀家財富的基礎。

而賀寧在聽到他的求救之後，沒有和任何人知會就放了他。

這可不就是個家族的罪人麼。

作為當時賣金魚給他們的風水師廣星劍，賀德輝信任至極，後又勃然大怒，比起真的對一個孩子做什麼，傳出去會影響股價，倒不如用奇特的藥液直接使之變「聽話」

這藥一喝便也停不下來。

喝了藥便安靜，但情緒鬱結在心，一朝勃發而出，這次喝藥，再次積壓。

這就是個根本的死循環。

龍睛聽得心驚肉跳，「如果當日賀先生沒有救我，現在也該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賀寧說他不知道，「但那會錯過很多。」

飛機穿破雲霞，降落大地，是紅色的霞光普照於身，很暖，不論是誰走在這光芒下面都會有種被擁抱的奇異感覺，十分充實，十分坦然。

龍睛不放心的又問，「那賀先生有後悔過救我嗎，哪怕一點點後悔…」

賀寧看著他，墨綠色的眼瞳被光芒映照的透亮清明，「從來沒有。」

「不過比起這個，你似乎更應該解釋一下為何會在江城主動獻吻。」

龍睛臉頰緋紅，呆毛如同狐狸的尾巴來回擺動，他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一句話。

賀寧拉住他的手腕，眼睛笑眯眯，「除去敬重，你是不是喜歡我，哪怕一點點——」

龍睛被他逼至牆角，咬著嘴唇好不可愛，「我，我……我，喜……喜……算了！」

賀寧被他給逗笑了。

龍睛閉上眼睛，一鼓作氣道：「賀先生，非常感謝您對我的恩情與這段時間的照料與關心，若是沒有您，我現在還待在無人的森林中，不知世間繁華與美好。」

「我不是千里馬，您卻是伯樂，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感謝您一直以來對我的栽培與成就。」說罷，直直地鞠了一躬。

賀寧道：「你這是要告別？」

龍睛熱氣騰騰的說才不是。

賀寧道：「你說的這些，都是我作為一個老朋友應該做的，比起這個我有其他的想和你說。」

龍睛一喜，眼中無限期盼。

賀寧一改剛剛的笑容，整理袖口，挺直腰背，一身質感極佳的亞麻禪服在風中晃動漂浮，把他襯的又可靠又玄妙。

龍睛嘴角微翹，目光落又不敢落在他身上。

賀寧道：「沒有千里馬，哪來伯樂，你的才華不管到哪裡都不會被埋沒。那段時間正值妖力瓶頸，我很幸運遇到你，也很幸運能用我的經驗為你去除彎路。」

「與其說是一方成就一方，不如說是兩人合力成就了對方，在這段時間裡我們的合作異常愉快，所以……」

龍睛痴痴的笑了，「所以……」

賀寧道：「所以我希望，我們能夠在今後的共同生活中，一如既往的，」龍睛接上，伸手相握，異口同聲：「合作愉快。」

兩人相視而望，都能在對方純黑透亮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從日落到華燈初上，二人緊緊相擁，臉頰互相磨蹭，感受著來自對方的體溫。

「賀先生，賀先生，賀先生……」

他們之間的話不多，但一個眼神便已透徹，實在讓人難以想像，這世間會有比他們倆還要合適的人。

回到奇聞店裡，申子安把室內草草的打掃一遍，遠遠瞧見他們，就直接嗅到了其中的曖昧氛圍。

比狗鼻子還靈敏的他。，馬上就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申子安道「我該說一聲恭喜嗎？」

賀寧微笑道：「謝謝。」

申子安：「汪。」

用過晚飯後兩人相對而坐，龍睛好不容易舒展開的眉頭又皺在一起，「賀先生…」

賀寧放下筷子，道：「你想問江城事件被泄露的事？」

龍睛說沒錯。

賀寧微笑道：「當日在場的人有白飛鸞，高秋玉，娜娜，申子安，還有你。」

龍睛一本正經的點頭，「確實應該把我算在內。」

賀寧笑了笑，問：「是你泄露的嗎？」

龍睛搖搖頭說不是。

賀寧道：「嗯。」

龍睛突然失笑，「賀先生，這也太不理智。」

賀寧撫摸他的掌心，「等到明日把他們挨個試一試便知道，不論怎麼著都會有結果出來。」

龍睛和賀寧不約而同都想到了一個人，隨後搖搖腦袋，先把面前的排查幹凈再說。

正是情意綿長之時，亮著的電腦熒幕忽然彈出一條消息：賀德輝一家，突發車禍，全身多處骨折，正送往醫院搶救。

股價一落千丈，如同現世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