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到一分鐘，銀行的簡訊便發到了女孩的手機上。

清脆的提示音舒緩在場所有人的神經。

支蓉忙不迭的把手機拿起，龍睛就看著她在銀行軟體上直接匯款到了一個賬戶上，三十萬元在她卡里沒待滿兩分鐘。

支蓉舒了口氣，長發把她的面容顯得更加嬌弱。

賀寧和龍睛沒半點憐惜想法，賀寧直接拿去他的手機，把收款人的銀行卡號記住，隨後點開了所謂的直播軟體。

支蓉哼了一聲，摟緊白紗衣裳，語氣悶悶：「我也是第一次幹這種事，多存點錢離開這小破村子，又不是誰天生就那麼淫（（（ 盪。」

賀寧打開主頁，看到郵件，這個軟體的程式與網站並無太大差別，就連任務郵件的規格都相差無幾。龍睛道：「你的任務是什麼。」

支蓉道：「找個人幫我偷花瓶，當他面把花瓶砸碎，並且勾引他與他做（/@（ 愛，把他拉入伙。」

郵件上與支蓉說的別無二致。

卧室里，靠陽台，瓶底有個金鳳凰。

賀寧道；「你的觀眾是誰？」

支蓉聳聳肩說我不知道，「隔著一個熒幕，只要給錢，我管他們是誰。」

在後台收益的那一欄，現在掛著個刺目的零蛋，但是點開歷史記錄，就能看到個明晃晃的十五萬，再點開詳情，就是一連串不明所以的網名。

支蓉在一旁小聲解釋：「系統發給我任務，我直播去完成，就會有人在這裡下賭注。」

就是十五萬元。

賀寧道：「任務沒完成，翻倍返還給看客。」

支蓉說是這樣。

龍睛看著她說：「如果不把這錢補上？」

支蓉情緒突然激動，雙手捶著桌子，咚，咚，咚，眼睛睜大，表情崩潰：「會死的！會死的很慘很慘很慘！沒有人能逃過這個軟體的管理，他們都是魔鬼，都是魔鬼，都是魔鬼…」

龍睛剛要開口，賀寧把手機扔在桌子上，「我大概了解了。」

支蓉趕忙點頭，站在門口再三鞠躬，「之前我一定會還上你，請務必放心。」

賀寧頷首。

龍睛道：「觀眾估計是精怪和捕妖者，那管理軟體的人就是……能夠隨時殺死精怪，並且頒布這樣極具私人性質的任務。」

賀寧道：「卧室里的花瓶都能被人看得一清二楚，蒙南谷也不得安寧。」

龍睛嘆了口氣，看著越走越遠的支蓉，心底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壓下，「這個女孩估計也是別人任務中的一環。」

賀寧打開電腦，進入網站，據他所知，能夠聚集大量精怪和捕妖者的地方除了這個網站別無其他，就是那名不見經傳的直播軟體也是疑點重重。

想要重新聚集觀眾，沒有比在這個網站打廣告更方便的事情，甚至於……直接就是這個網站的分支。

點開最下面一欄的推薦網頁中的最後一個，在推薦網頁的區域，以往都是亂碼，現如今也全都是亂碼，不能被點開。

龍睛見賀寧在搜索欄上直接打上花瓶兩個字，後出現了反饋問題，再打上其中一個亂碼，直接出現了和支蓉一樣的直播頁面。

上面各個圖標的美人誘人至極，年輕人根本把持不住。

龍睛驚訝：「賀先生怎麼會知道這個？」

賀寧摩挲下巴，「猜的。」

龍睛先是哭笑不得，後看他這身寬鬆的亞麻衣裳，簡直就像個仙風道骨的算命人。

賀寧道：「我不會算命。」龍睛的想法全在他的眼神里。

龍睛說賀先生太謙虛了。

賀寧看著外頭烏雲將近的天色，突然說：「你把那個叫做支蓉的小姑娘找來，快下雨了，讓她別亂跑。」

賀寧很認真，龍睛從未見過他對別人如此認真，心裡微微一驚，突然就消失在了原地。

賀寧在直播網站里搜索花瓶這個關鍵詞，直接彈出一個不祥的框子，主播已死，查無此人。

窗外嘩啦下雨，賀寧突然合上電腦，閃電瞬間的光芒照在他臉上，轉瞬即逝。

賀寧站在窗前，閉上眼睛，再一睜開，緩緩朝門口走去。

龍睛站在大雨的竹林中，葉子被雨水打得沙沙作響，但他身上卻一滴雨水都沒有，雨水在他周身的一個指節處被隔離開，就像落在荷葉上似的，直接落在了地面上。

可這不能減少他心中的焦躁。

龍睛把這竹林找遍了都沒找到支蓉的身影。

那白色又魅惑的背影，平常看來十分討人厭，此時龍睛恨不得能馬上見到她。

雨還在下，竹林更顯幽深，龍睛腳下泥土泥濘，在即將踏入竹林的下一步，迎面走來一個男人的身影。

龍睛戒備道：「竺山先生，外面雨那麼大，出來做什麼？」

竺山露出他的招牌笑容：「雨下的突然，我散步還會回去呢。」

他淺色的褲腿上濺落著點點紅梅似的液體，不用猜都知道那是什麼，更別說他黃色外套上的五道抓痕，直接露出了裡頭帶血的雞肉。

竺山笑著走近，「那你又是那做什麼？」

龍睛摘除袖扣，手中突然出現如長鞭般的水流，他低聲道：「我來找你。」

雨下的更大，耳邊除了雨聲還是雨聲，這山谷里沒有比這裡更加潮濕的地方，如果有，那就是賀寧的房門口。

他推開門，地上一片血跡 牆上也是血，屋頂上也是血，就連門把手上也是，賀寧踩在上面，撿起如浮萍般漂泊的紅色錢幣。

視線再往上移，牆面上靠著一副軟趴趴的屍體，開膛破肚，腹腔中塞滿紮成捆的錢幣，累積起來一共有三十萬元。

雪白色的輕紗已被染紅，那寫滿情慾的全是絕望，緊緊盯著借她錢的賀寧。

就連久經此事的賀寧背後都在發涼，凝視淅淅瀝瀝的走廊外。龍睛，在哪裡？

竹林中，竺山的能力只是融化金屬，故而在水流的攻勢下，她毫無招架之力，全身血洞的直接趴倒在地上，像只死蝦子。

龍睛手劃冰椎，手腕蓄力，直戳他的腦門——他停下了。

因為遠處有三個人在盯著他。

三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三個盧天工。

三雙不帶任何錶情的眼睛緊緊盯著龍睛，龍睛相信之前的所有這三個人都看在眼裡，一直看著卻沒阻止。

最讓人心涼。

龍睛收回冰錐，竺山苟延殘喘，龍睛有預感，只要他在這裡殺死竺山，那三個盧天工就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龍睛隱秘的掏出祝青曼送他的符紙，直接拍在竺山後背。

竺山嘔——咳血，嘶啞道：「你今天要是不殺了我，你和賀寧都會死。」

龍睛低聲喝道：「我不殺你，滾！「

再抬頭一看，那三個盧天工消失在雨幕中的竹林里。

龍睛不敢喘氣，直奔房間而去。

賀先生，賀先生，賀先生，賀先生，賀先生…

他的速度很快，但盧天工的速度更快，龍睛想都不敢想一分鐘後會發生的事情。

所有人都可以死，只有賀寧不可以。

龍睛氣喘吁吁停在走廊上，大老遠就能聞到這裡傳出去的血腥味，很濃很濃很濃，絕對不是只死一個人會發出的味道。

龍睛痛苦的閉上眼睛，腿腳僵住，每邁出一步都是用盡了全身的力量，這裡就是地獄，或者說地獄都沒有這裡這樣搞的，殘肢碎骸，腳下浸了血的錢幣，無不昭示著此處的殘酷。

龍睛顫抖道：「賀先生？」

賀寧從黑暗中走來，半條灰暗的光線，把他一分為二，被光照到的那一半是淺灰色的寬鬆外套，風一吹甚至仙風道骨如算命先生。

另一半浸透了血液，手持短刃，刀尖上還在滴血，啪嗒，落在地上，激蕩出層層水聲。

龍睛剛要說話，賀寧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遇到盧天工？已經沒事了，已經沒事了，房間里是幹凈的，你回去休息休息。」

如果不是他身上臟，龍睛篤定賀寧會把他擁入懷中，剛哄孩子似的，從他的肩膀一路摸到他的尾椎骨，一次一次，動作輕柔而溫暖。

可是現在不行。

因為賀寧手上拿著刀。

龍睛三個盧天工的屍體，和一個支蓉的屍體，踩過漂浮的紅色錢幣，走到賀寧面前，用力抱緊他。

奇怪的是血腥味瞬間化作窗外雨聲，隔著一層磨砂玻璃，聞不真切。

賀寧輕拍他後背，「你的衣裳髒了。」

龍睛與他的賀先生面頰相貼，「我把祝青曼張老給我的圖紙貼在竺山身上，跑不丟。」

賀寧笑了笑：「那符咒本該是貼在我身上。」

龍睛道：「我才不會擔心賀先生離我而去。」

賀寧親了親小金魚的額頭，「你放心，我不會走丟。」

賀寧雖然不會走丟，但龍睛會，不過這是後話。

滿地殘骸一夜之後就被收拾幹凈，連一絲血腥氣都沒有聞到，看著工作速度就知道是小白鳥。

在回去的路上賀寧在軟體中找到，有個屏錄是把人偽裝成被狐妖吸取精氣後的幹屍，他不做掩飾，直接把網址複製粘貼當做任務結果發出去。

從竺山來找他們開始，賀寧就已經是別人任務中的一部分。

下一瞬間，網站點數就增加了四百，賀寧看都不看，直接合上電腦。

賀寧從口袋裡拿出一團粘的血紙條。

龍睛好奇：「這是……？」

賀寧道：「其中一個盧天工口袋裡的，看樣子不是本人寫。」

紙條展開，是工整的兩個字「小心」在落款處是一個簡筆的笑臉。

龍睛沉思，「能接觸到盧天工的只有盧天工。」

這話看起來擾，實則不然。

賀寧把紙條焚燒，「確實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