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秣城，一切風平浪靜都像個假的，龍睛在院子裡面和小白鳥比試，賀寧坐在內室的圈椅上或是小憩，或是看書品茶。

高秋玉時不時會過來坐坐，找打的提著剛炸好的臭豆腐。

差點沒被賀寧趕出去。

賀寧沒有詳細問高秋玉之前受傷的情況，高秋玉也不主動說。

粉飾太平的讓龍睛不安。

賀寧道：「網站上有什麼動靜？」

龍睛道；「竺山的風頭更大，但是這段時間捕妖者沒有離奇出事。」

高秋玉冷哼道；「怕不是該出事的都死光了。」

隨後她瞥了眼賀寧，沒好氣道：「你怎麼沒死。」

龍睛道：「賀先生的妖力如此優秀，怎麼會出事。」

高秋玉轉頭就對娜娜說，「色令智昏。」

娜娜溫柔道：「小姐你也一樣。」

高秋玉道：「……」

高秋玉走後，龍睛道：「只要賀先生食用了我的血，妖力就沒有缺陷，不會出事。」

賀寧握著他的手，微笑道：「你的血自己收好，我 日常不需要。」

龍睛哪會不明白這點，從後面抱住他，抱怨：「是個捕妖者都視缺陷如眼中釘，恨不得早早拔除，怎麼賀先生這樣不當一回事。」

賀寧轉而一笑，「說到這個，有人靠著大賺了把。」

龍睛驚愕道：「什麼？！」

賀寧展開一張信紙，上面小楷認認真真寫了四五行。

龍睛一個字一個字的看，大致意思是妖市有店面專門售賣克服妖力缺陷的藥，且一顆藥只能克服一次。

這就耐人尋味。

賀寧把還沒平靜下來的龍睛抱在懷裡，龍睛閉著眼睛聞著這人身上特有的草藥香味，淡淡如水波，溫暖如驕陽，但諷刺的是，賀寧從來都不碰任何藥。

龍睛不可思議：「賣這種藥的人想要做什麼？！」

賀寧滑過他柔軟的髮絲，「去看看。」

踏入長滿彼岸花的黃泉路上，前面是一道長長的橋，橋邊上有一茶棚，茶棚內有一白髮少女，白髮少女前有一鍋湯，一鍋湯邊上有長長的排隊人。

孟婆看到他，飄渺若煙道：「最近來的人可真多。」

賀寧笑了笑道：「帝女辛苦。」

孟婆看了眼他，「世人皆迷茫，你可別陷進去。」

賀寧道；「到時候還請帝女賞我碗湯喝。」

孟婆埋首煮湯，不置一詞。

走過長長的奈何橋，直接又見到酆都城的城門，走過城門，裡面的建築交匯了所有的時代特點，有雕樑畫棟，有小洋樓，有摩天大廈。

只是一切死氣沉沉。

龍睛來過一次，仍然深感好奇。

賀寧帶著他穿過一條小巷子，這就像是個開往異世界的大門。

穿過之後人聲鼎沸，人頭攢動，來往皆是精怪和捕妖者，就連建築也多了幾分鬧市區的影子。

賀寧等視線直接落在了排隊人最多的店面前，那家店很大，在這寸土寸金的妖市，可謂是厲害至極。

龍睛道：「上面的橫幅寫妖力特效藥，價格是……6000點數？」

「這……」

賀寧道：「這是一般捕妖者工作五六年的累積。」

龍睛嘀咕了句：「就算買了也是放家裡供著。；

賀寧認真說：「是這樣。」

龍睛蹙眉，察覺不對，再抬頭一看，快要把天都映成紅色的燈光，像極了某種怪物的血盆大口。

走進那家最大的店，門口排隊的人，臉上是肉疼的表情，又想哭又想笑。

甚至有個人在自我安慰：「花點錢買條命是值得的，是值得的。」

另一個人附和：「我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

付款的時候捕妖者捏著手機的手抖抖顫顫，差一點就要把脆弱的機器給捏碎了。

數年的辛苦化作一顆小藥丸。

在門口流下熱淚。

龍睛找了個人問：「這藥真的管用嗎？」

捕妖者道：「肯定管用啊，我都怕搶不到，沒敢在網站上說，你看看那麼多人在排隊，能是騙子嗎？」

龍睛放眼望去，來排隊的捕妖者都是在榜單上名不見經傳，再賀寧，他一口氣買了三顆藥，排隊群眾眼睛裡是又羨慕又嫉妒。

龍睛看他們蠢蠢欲動，心想要是能打的過，早就上前搶。

賣藥的人說：「力量型的捕妖者的缺點比輔助型的更加致命，誰願意在戰鬥中突然行動緩慢，肌肉疼痛，力量不受控制？」

賣藥的人繼續：「買到就是賺到！」

眾人一哄而起。

龍睛肩膀被撞的生疼，「嘖」了一聲直接消失，閃現在賀寧面前。

即將離開妖市，人身蛇尾的涼老闆突然出現在兩人面前，美艷的臉龐在火光中說不出的妖艷，再一舔嘴唇，分差又細長的舌頭，能勾走人的心魄。

他幽幽說：「最近這裡可真熱鬧，從未有過的熱鬧，你說在這地府最清冷的地方，有著勝景，也不奇怪？」

賀寧道：「有錢能賺，怎會奇怪？」

涼老闆說：「奇怪，奇怪，當然會奇怪。」

龍睛就見他說了兩句後滑行離開，聲音飄渺若無：「都是些蠢貨。」

再一看直接消失在幽深的巷子里，也望不盡濃墨潑灑。

賀寧收起手中的三顆白色小藥丸，輕聲說了句「回去。」

龍睛道：「這藥吃了真的會管用？」

賀寧道：「不會。」

龍睛道：「那為什麼賀先生會買？」

賀寧看著他，突然笑了：「我想知道這藥究竟有什麼作用。」

龍睛突然抓住賀寧的手腕，但他沒說話，精怪本能的直覺讓他對日後發生的事情惶恐又害怕。

賀寧拍拍他，龍睛轉頭沒理。

賀寧笑了。

就算吃了能出什麼事，總不能真把所有的捕妖者都殺幹凈，沒人會蠢得這樣做。

但賀寧這次錯了，他又和別人絕對不一樣的一點。

準確的來說，這種藥只對他有特殊作用。

可他現在還一點不知道。

奇聞的院子里的空地上，賀寧站在中間，他已經吃下了藥，龍睛原以為他會找個人打架，把自己的妖力全部釋放出來，直到時限一個小時為止。

可他錯了，賀寧我打坐在蒲團上，閉上雙目，突然間風起雲動，旁邊的那棵青松嘩嘩作響，一人合抱不住的樹竟在搖晃。

龍睛趕忙按住快要飛出去的紙，電腦的一角壓住。

紙上檢討了網站里一個隱藏論壇里對特效藥的效果評估，但沒有一個人是真正用過。

因為太貴。

沒有人會蠢到，只是為了實驗真假而浪費多年的累積點數。

除了賀寧這個隱藏的大佬。

龍睛看了幾圈後直接發現，這上面所攻克的全部問題都可以透過，降低精神敏感度而得以控制。

他落下最後一筆，鋼筆尖直接在句號上洇出一個墨點。

看一下時鐘，已經過去了五十五八分鐘。

龍睛心裡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大，「賀先生……」

他摸著冰涼的袖扣呢喃。

賀寧當然是聽不見，風穿過建築，把玻璃窗打得啪啪響，他也聽不見。

一切的一切就像被困在那個磨砂玻璃中。

又像是被困在魚缸中的一條魚。

視覺五官迷糊，四肢被束縛住，就連靈魂也如此。

龍睛站在風中，他只能看到賀寧緊閉雙眼，冷汗從頭頂滴滴掉落。

啪嗒。

這一聲有無限迴響。

一切都安靜。

至少這兩人是這樣覺得。

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二十分鐘。

賀寧的妖力還在繼續釋放。

龍睛說這個藥居然有用？

他走到賀先生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誰知賀寧突然睜開眼，全體血紅一片，龍睛擔憂道：「賀先生…」

龍睛話音剛落，「噗呲——」在猛烈的風中異常刺耳。

一根匕首齊根沒入龍睛的腹部。

「！！」

龍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賀寧那雙如同墨玉色的眼睛沒有半點感情，就是個只會釋放力量的機器。

第二天，賀寧依舊在昏睡，睡得很不安穩，龍睛睏倦的在他身邊窩了會，打著哈欠戀戀不捨，從被窩裡出來。

拿上另外一顆白色的藥丸，直接從窗子跳進申子安蓋房子，推開一扇隱秘的儲物間，直接把那白色藥丸放入奄奄一息的廣星劍嘴裡。

還沒過五分鐘，廣星劍似是感受不到肌肉的疼痛用力掙扎，嵌在手臂里的鐵絲直接把肉磨的看見了白骨。

隨即精神混沌，呢呢喃喃的說了一大堆話，後掙扎的幅度變得更大。

妖力運轉，整個人突然消失，可箍住手腳的鐵絲還在。

龍睛拿紙筆記錄下，指尖又劃過一注清水，廣星劍躺著的那塊地方依舊沒有人影。

龍睛在紙上寫：延遲感官，肌肉陣痛。

他轉身而出，廣星劍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繼續掙扎，直到妖力耗盡。

這次回到房間的時候，賀寧已經清醒了，但也只是清醒而已，兩隻眼睛失神的盯著天花板，手邊還有一把沾了血的刀。

龍睛關切道：「賀先生喝杯水？」

賀寧緩緩把頭挪過去，看著愛人：「昨天……我」

龍睛腹部隱隱作痛，倒了杯水急切道：「昨天的事都過去了！」

賀寧空空道；「昨天我捅了自己一刀，你和我說我以前救你的時候穿的是黑色的襯衫，昨天的我也是穿黑色的襯衫，大概有那桌子那麼高，小兔崽子…」

龍睛把刀上的氧化的血擦幹凈，趁著賀寧沒反應過來把刀給藏了起來。

他不想知道 賀寧為什麼要捅死年幼的自己。

他也不想知道，賀寧究竟在藥物的作用下看到了什麼。

房間一片安靜，申子安大喊著推開內室門，「卧 槽賀寧，他媽有人突然來我家，是不是你幹的！」

賀寧低聲道：「滾出去。」

龍睛看了看他，溫聲對賀寧道：「賀先生好好休息，這些事交給我。」

賀寧似乎理解不了他說的這句話，盯著他，眼神甚至有些迷茫。

這在平日賀寧眼裡是絕對看不到。

龍睛在他額頭上親親，賀寧閉上眼睛。

輕輕合上門，龍睛直接帶申子安去了妖市。

申子安嘀嘀咕咕：「到底是誰偷偷摸摸到我家，肯定是要毒死我養的蚊子。」

龍睛差點把他推下奈何橋。

在妖市中最大的那家，人群中，龍睛的目光落在了一個徘徊不前的微胖男人，他面露愁容，卻不是因為沒錢，而是更加深層次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