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南嘴角扯出僵硬的弧度，"白先生····不是說三個小時後才會起火麼。"

白修言看了看他，冰涼鏡片下的眼睛能夠穿過煙霧，直接看到那別墅下隱藏的秘密。

他拿出車鑰匙，低聲道:"走!"

季星南大步跟上，還沒反應過來，直接被拉到一輛開足馬力的福特野馬上，還沒坐穩，離心力讓他差點從車窗飛出去。

白修言低聲道:"這是另外一個人。"

季星南腦袋嗡嗡叫，"你說什麼?"

白修言目視前方，道:"和前面我說的，不是一個人。"

季星南突然反應過來，按著太陽穴的手微微發抖，"你的意思是，現在有兩伙人都想先一步銷毀高錦文的別墅。"

白修言糾正他，"是兩個人，些許還不止。"

索性這是在莊園裡面，沒有堵車這一說。不到五分鐘就停在冒著黑煙的大門口，但白修言沒有下車，而是把車子繼續開進林子裡面。

車子隱沒在茂密的松樹林里，從外面一點都看不到蹤跡，季星南下車，皮鞋下踩的也是柔軟的松針，走在上面只是沙沙響，一聲鳥鳴就能掩蓋去。

白修言輕聲到:"從這邊走。"

季星南腳步一停，往白修言指的方向看過去，是一道被鐵鏈鎖死的小門。

季星南跟著走在後面，只覺得不真實極了，這樣一個自己從來都不敢去接觸的人，現在正帶領自己幹著偷雞摸狗(才不是)的事情。

白修言從口袋裡拿出針管，裡面裝著一看就很高級的橙黃色液體，一點點注射到鎖里，接著，拿出一把鑰匙。

橙黃色的液體地在地上，香味瞬間迸發出來，季星南左嗅右嗅，怎麼嗅怎麼熟悉。

鎖，咔噠開了，白修言鬆了口氣。

季星南鬼使神差的想要嘗嘗地上的液體，白修言冷淡道聲音從上面傳來，"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季星南搖頭，茫然道:"嘗嘗就知道了。"

白修言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

季星南"錚——"的背後炸毛。

液體是核桃油，早餐才見過，季星南慫唧唧的繞開走，臉色要多嫌棄就多嫌棄，很久之後才回過味兒。

現在他想的是，"白修言原來那麼重口???"

踏入別墅的第一步，還沒看清東西，就被濃煙嗆的滿鼻子灰。季星南自幼身體就不好，再加上疲勞過度，咳的上氣不接下氣，滿眼冒淚花。

白修言走到他身邊，聲音很小，"把這個戴上。"說著他拿出個防塵面具扣在季星南臉上，他自己也帶上，聲音很悶，道:"要快點。"

季星南大口呼吸面罩內淡焦味的空氣，再放眼看過去，目力所及之處全是濃霧，根本就沒有一點頭緒。

白修言一把扯過他的手腕，季星南下意識以為他要扣住自己的脈搏，手一縮，白修言靜靜道看著他，季星南乖乖把手腕交過去。

白修言的動作很快，直接就帶著他上到二樓，季星南眼球被炙烤的酸澀，牆壁已經變成了焦黑色，當起火的車庫發生瞬燃，一切都晚了。

白修言直奔高錦文的書房，他一腳一腳把門"砰!"的踹開，掃視一眼後，直接對向下一扇門。

白修言微微喘氣道:"高錦文幾乎每個月都會去寄信件，已經持續將近半年。"

季星南道；"現在還有誰會去寫信?"

白修言用濕紙巾蓋在兩個人的頭面部。濃煙滾滾，已經連腳下的路都看不清，唯獨能依靠的就是玄之又玄的直覺。

白修言道:"明信片，賀卡，邀請函，不外乎這三樣，但這三樣都是在以一種儀式化的行為來傳達信息。"

季星南接上，"但是傳達的內容很有限，只能作為一個引子，更重要的東西還需要見面說。"

白修言隔著鏡片的眼睛露出讚賞，但季星南看不到，只覺得白修言沒有像之前一樣嫌棄他。

說著，白修言找到書房，在滾燙的門把手後面掛著個精緻的白色紙袋子，季星南一怔，站在原地不動。

他一字一頓道:"我見過這個，錦文在兩個月以前讓我幫忙把信件投到青石街的郵筒裡面，我當時還抱怨為什麼要去那麼遠·····"

白修言點頭，一邊聽他說，一邊打開袋子，裡面除了一些女孩子要用到的遮陽傘，小披帛以外，還有個包裝精美的深南色信封。

季星南突然戒備道:"你怎麼知道信封在這裡。"

白修言一邊往門外沖，一邊道:"昨天，高錦文找過我。"

季星南下意識停下腳步，還沒開口，白修言一把把他拉到前面，季星南剛要一呼，"唰啦——嘭!!"一道火簾直刷刷落在季星南剛剛站立的位置。

「！」季星南臉色煞白，白修言拉著他的手，三兩步衝出被鐵鏈纏繞住的小門，就在他們踏出的下一秒，瞬燃爆發，衝天的煙霧突然化作火光，玻璃瞬間爆裂，就像裝了鞭炮的啤酒瓶，威力之大，不可想像!

白修言趴在季星南身上，季星南躺在松針上，直愣愣的看著天空。他身上的人很沉，那件羊絨大衣的衣角冒出焦味。

季星南從未見過這樣的畫面，一棟房子如同被引爆似的突然燒著，剛剛他們進去的時候還只是濃煙滾滾，要是沒有白修言·——他現在該是幾分熟?

直到玻璃爆炸的聲音小下來，白修言才站起來，拉著季星南那個飽受摧殘的右手腕，直接衝到車裡。

白修言扯下面罩，靠在椅背上大喘氣，就在季星南以為他要至少休息半個小時，誰知白修言一腳剎車，開回眾人所在的別墅。

季星南從車窗往後看，在火光中出現一個人影，再一眨眼，就不見了。

他把這個和白修言說，白修言道:"也許他也是來找東西?"

季星南道:"他是誰?"

白修言抬抬眼鏡:"不知道。"

季星南道:"剛剛你說，錦文來找過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修言把車子停到車庫，走下車，把燒焦的大衣隨手扔進儲物箱，他道:"也許高錦文是覺得你太弱了，不可託付。"

季星南大爆粗口，又慫唧唧道:"今天你救了我，謝謝你。"

白修言腳下停頓了半秒鐘，又繼續往前走，輕飄飄的傳來一句話:"晚上見。"

要是換個時候，季星南聽到這句話，還以為自己要被人日。但是就剛剛死去活來的情況，季星南真心希望如果被人日能解決問題，請務必多日一日。

他和白修言先後回到客廳，在客廳最上面懸掛的水晶燈已經被拿了下來，正放在角落裡無人敢碰，季星南站在角落裡，隱隱約約聽到外面傳來消防車的聲音，他徹底的鬆了口氣。

季樂樂小朋友像是不明白情況，一蹦一跳的跑到季星南面前，嘟著小嘴道:"大家都很忙，你能陪我玩嗎。"

季星南看著那雙無憂無慮的大眼睛，在那雙眼睛裡，能看到自己精疲力盡的眼睛。

他沉默了很久，道:"你姐姐死了，就在早上，聽到消防車的聲音嗎，她的屋子著火了，聽說是烤箱沒關。"

但實際上煙是從車庫冒出來。

季樂樂眼睛一閃一閃，兩個小辮子一搖一晃，道:"就是去了另外一個大家都不直達的世界享福了嗎。"

她沒有悲傷，滿滿都是孩子的童真。

季星南苦笑，"你說的沒錯，她只是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回到客廳的白修言立刻就被季泰初叫走，他道:"你去幫我盯著那群消防員，這畢竟是季家的事情，傳出去影響不好。"

白修言點頭，看著季泰初越走越遠，不急不緩的靠在牆上擦眼鏡。續弦應夏雲路過，美麗高貴的臉上滿是痛苦，五官全部扭曲在一起，"你幫我去預約一下心理醫生，我現在的狀態不太好。"

白修言把一塵不染的眼鏡重新放回鼻樑上，看著應夏雲惶恐又虛弱的表情，冷淡道:"抱歉，我現在有事。"說完他就離開。

應夏雲氣的一跺腳，在管家的攙扶下上樓回到卧室。

季樂樂撇嘴道:"白修言這個樣子真討厭。"

季星南道:"他一直都這樣。"

季星南倒是習慣，只是之前救他出瞬燃現場的模樣他從未見過，按這樣說，就是季星南死在那裡都和他沒關係。

更何況····白修言還給了他一顆糖。

他問季樂樂:"白修言也給過你糖的吧，為什麼。"

季樂樂小朋友嘻嘻一笑:"因為我問他要等啊，沒想到他真的有。"

季星南心想小盆友真好。

夜幕降臨，餐廳空無一人，廚房把準備好的飯菜挨個送到卧室，季星南沒有食慾，強撐著精神把落灰的鋼琴擦了遍，順手把上面放的和田玉平安扣收進口袋。

這個小東西不能被任何人看到，季星南一想到過去那段時光，騰的臉紅起來。

絕對不能被人發現，光是自己看著就臉紅，更何況是被人詢問。

就在他沉浸在回憶時，白修言的聲音響起:"你在幹什麼、"

季星南:"!!!"他嚇的瞬間跳起來，"你走路怎麼沒聲音!!"

白修言摘下眼鏡扔在桌子上，看智障一樣看著他。他腳下厚厚的絨地毯，別說穿皮鞋，就是穿高蹺都激不起一點響。

季星南尷尬的笑，一邊笑一邊把平安扣收起來。一本正經的拿起桌子上那封深南色的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