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幹什麼？」遲琊抱著兒子正拿著剛買的竹蛐蛐都他玩，卻沒想到許久不見的穆青翻窗而入，此時蘇錦瑟正在隔壁房間午睡，並不知曉這邊的動靜。

「我來看看你。」穆青每上前一步，遲琊就後退一步，直到沒有退路他才厲聲呵斥他不要過來。

「有什麼話就直說吧。」遲琊把兒子護在懷裡，生怕穆青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

「我真的就是來看看你。」穆青苦笑一聲，後退幾步的同時拉開凳子坐下。

「不是為了報復我？」尾音向上挑，十足十的諷刺。

「你都知道了。」他咳嗽一聲，用手撐著下巴，「說實話，我一直都說要報復你，可每次見到你想起你都不忍心。」

「照你這麼說，我還得感謝你？」遲琊感覺自己像是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他哈哈大笑兩聲後立刻板起臉，「穆青，我不會忘記你對我和我家人做的一切。」

「我本就不奢求你原諒我，自我用幫忙的條件強迫你開始，我們就決裂了。」穆青嘆了口氣，看樣子在為當時的衝動後悔莫及。

遲琊不說話，也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對了，這孩子叫什麼名字？長得真像你。」

「！你沒必要知道，你只要明白，沒有你的日子我過得很好這就足夠了。」遲琊再次緊繃著神經，不肯做一絲一毫的退讓，他的視線時不時向外瞟，怎麼還不見一個下人路過。

「琊兒，別看了，人基本上都被我放倒了。」

「哦？是嗎？原來你這麼厲害？」遲琊輕哼一聲，幾名身穿黑衣頭帶白色面具的人從四面八方跑來，將穆青團團圍住。

「原來你在這兒等著我？」穆青粗略的數了數，『無『竟有五人之多。

「這一次，我是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才讓你毫髮無損的進來，若有下次，直接打出去。」遲琊說完轉過身去背對著他，「穆青，從今以後，你我再無瓜葛。」

「好。」穆青聳聳肩裝作無所謂的模樣，「我今天來就是來和你告別的，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了。」

遲琊不為所動，依舊背對著他，腰挺的筆直，「但願你這次不要食言。」

「你放心，我對你向來不說謊。」

身後傳來漸行漸遠的腳步聲，直到完全聽不見，遲琊才回過頭，看著空曠的房間微微愣神，懷裡的兒子也因為玩累了沉沉睡去，他慢慢走到穆青剛才坐過的椅子旁，靜默著坐了下來。

二十年前，江湖上還沒有穆堂，只有一個小混混穆青。因為父親是個鏢師，所以他從國小武，以求將來子承父業。不巧的是，鏢局越做越大，仇人也越來越多，即便再怎麼小心防備，還是免不了陰溝翻船。

他十歲那年，一家慘遭滅門，全家上下一百多口人，無一倖免，只有從狗洞爬出的他逃了出來，又是裝瘋又是賣傻的騙過好些成年人，最後甚至還登上了前往蕭州的馬車。

雖然人小鬼大，但也只是個孩子，沒有錢吃飯的他甚至跟乞丐搶過食，實在餓到沒力氣，他就啃路邊的野草，春天還好，冬天就十分難熬了。

那時，流浪了一年的他倒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路過的人們沒有一位願意為他停留，他用盡最後一起氣力抓起面前的白雪往嘴裡塞，他想活下去，他要復仇。

也許老天爺聽到他內心的呼喚，終於有一雙腳停在他面前，一抬頭，看見嬌小的遲琊。只見他伸出溫熱的小手輕輕撫摸穆青滾燙的額頭，在確定以及發燒後瞬間變得十分慌亂，隨後解開身上的披風給他蓋上，轉身跑去喊同行的大人。

穆青閉上雙眼，滿腦子都是遲琊焦急的奔波在風雪裡的模樣。

從那以後，穆青成了遲府的下人，雖說是下人，但遲家上下從來沒把他當下人看，只因他醒來的第一天就說自己為了復仇不會賣身為奴，但又不能不勞不做，所以在府里打起零星的工，以求吃個飽飯。

每次路過書房時，他都要停下腳步偷躲在窗下偷聽，不為聽私塾先生說書，只為聽遲琊小大人似的讀書聲。久而久之，先生也注意到了他，在老爺夫人的允許下，他成了書房半個書童，與遲琊在一起的時光就更多了。

十五歲那年，他離開遲家，建立穆堂，一路摸爬滾打終於在江湖佔領一席之地。

二十歲那年，他回到遲家，滿懷一腔熱血向遲琊告白，遭到冰冷的拒絕。

從那時開始，兩人的關係出現一起裂縫，最終分道揚鑣。

「主子，為什麼您要向遲四公子告白呢？明知道他不可能答應。」下屬跟在穆青後面，看著他落寂的側臉忍不住開口詢問。

「我打個比方，若你喜歡一個姑娘，你會選擇告白還是沉默著看她被別人告白？」穆青停下腳步，仰望黃昏下的微亮星空。

「當然是告白了，不問哪裡知道結果。」下屬也停下腳步，隨口一答。

「這就是了，不問又如何得知琊兒對我的心意呢？」

「這這這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就因為我喜歡的不是女子嗎？可那又如何？嘴長在我身上，管他們怎麼說。」

「屬下不是這個意思。」下屬撓撓頭，覺得這個話題可以就此打住了。

「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算了，不說這個，肖不凡的事辦的怎麼樣了？」穆青轉移話題，不再去想那些傷心事，不知不覺間自己竟然已經三十一歲了。

「四皇子交待的事兄弟們還在辦，果然光憑一張畫像找人實在太慢了，還需要點時間。」下屬嘆了口氣，這工作是越來越難辦了。

「有什麼困難就提，反正肖不凡有的是錢。」穆青嘖嘖兩聲，連聲感嘆錢是個好東西。

「其實人家四皇子說的也沒錯，咱們幹這行走上頓沒下頓的，還真不如找個踏實穩定的事做，而且還能保障弟兄們的晚年生活。」

「怎麼？你都聽見了？」

「唉，其實不是聽見的，是弟兄們都在討論今後的發展，一兩個聰明的傢伙猜了去，就料到是這樣。」

「行吧，我考慮看看。」直到星辰化作大海，他再次抬起腳步，踏上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