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尹俊朗的眉目間似乎染了一點笑意，淺褐色的眸子專註地和他對視著，沒有說話，也沒有下一個動作，硬生生把小孩兒看得臉紅心跳，要推他起身，手剛碰到他的胸口就被握住。

他的手心有點熱。

李玉生稍稍用力，沒有抽出來，男人捉到唇邊送了一個同樣溫熱的吻，如烙印，在手背。小孩兒哪裡遭遇過這種道貌岸然的耍流氓，現場宕機，身上一絲力氣也沒有了，像一塊融化的乳酪，綿柔細膩，徹底的心甘情願的像一條拋錨的船，停泊在他懷裡。

男人仍舊專註看他的眼，任誰也看不出來他腦子裡想什麼，下一步又要幹什麼，又或許他已經把時間按了暫停鍵，只為能夠這樣專心地看他的眼睛。

李玉生精巧的喉結在緊張地滑動，艱澀如同人在雪地里前行。他眼神未動，慢慢把手從他手心裡抽出來，再醞釀幾秒，終於尋到一點掌控自身的勇氣，重新凝聚起身體的力氣，猛地支起身子，雙臂迅疾而準確地環上他的脖子，將自己幹燥的唇瓣獻上。

四片柔軟的唇瓣緊緊相貼，李玉生閉上眼睛屏住呼吸，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惹得戀人發笑。

修尹抬起左手揉了揉他僵硬的後頸，然後溫柔地撫他的唇角，退開一點距離，和他貼著額頭，才感覺到他剋制的呼吸。男人的拇指指腹不緊不慢地磨蹭著他的唇瓣，給他調整的空間。

他第一次主動親吻，緊張在所難免。上一回如果沒有心灰意冷，大概也會是這個樣子。青澀的少年啊。男人嘴角上揚，出其不意地輕吻一下他的唇，在他又緊張得屏住呼吸時，親一親他的鼻尖，低聲道：「教你。」

李玉生緊張地揪著他家居服的圓領，不知怎麼的搖頭躲開，小聲說：「不要你教。」奇怪的自尊心。修尹並不介意，重新拉近他的下巴，溫柔地吻住他的嘴唇。

李玉生一開始還是慌張，不知所措，天地間只剩他的嘴唇，江河裡浮蕩兩片小舟。是他夢想已久的吻，體溫心跳呼吸全部都沒有缺席，還有唇齒依戀的溫柔，期待之中又不乏新鮮感。

修尹把親吻的節奏放緩，以漂亮的手接住他無處安放的眼神，輕輕覆蓋上去，遮擋他的視線。再次靠近時牙齒輕咬著他的下唇，感覺到他的放鬆，才緩緩攻城掠地，含住他的舌尖。

李玉生感覺自己有一點醉，哪怕他沒有喝酒，和他接吻的人也沒有。可能是昨夜酒沒醒，覺得身體有點飄，腦袋醺醺然，狀態危險，他一定站不起來，遑論走直線證明自己。

他動彈不得，淪陷進自己人生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接吻里，交感神經自覺活躍，手心冒汗，和嘴唇一樣濕淋淋。他失去了感知時間的能力……他失去一切知覺，除了舌頭上麻麻癢癢的細微感觸。

修尹看他靈魂出竅的樣子，微微笑著，吻他的面頰、耳際，剋制著不在他白凈的脖頸上留下痕跡，但嗅著他皮膚上殘存的屬於自己常用沐浴露的香氣，領地意識突顯，他沒多思考，旋即拉開他的衣領，張嘴咬在他頸側，目睹牙印在皮膚上顯露，才滿意地鬆手，讓衣領重新遮掩。

失策了，只遮到一半。

但是沒關係，小朋友自己看不見。修尹若無其事地幫他整理襯衣領口，而小朋友全無知覺，他的靈魂依然不知飄蕩在何處，明明目光停留在眼前人的臉上，卻對他的表情沒有任何反應。

修尹最後在他泛紅的唇上親一口，笑道：「小孩兒。」

李玉生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臉蛋瞬間漲得通紅，趕緊從他身上起來，強行辯駁：「我不是！」不等他說話，馬上跑開，躲到廚房，心跳節奏還是失常，給自己灌下兩杯冰水，嘴唇反而發燙，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撫摸，又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多純情，羞惱地放下手，恨恨咬牙。

那個老男人！

差距肯定存在，從始至終，隔了十年。看到他寫的那張紙之前，他滿腦子都是這十年，還有他的家庭背景，他的名利地位，像一座又一座高聳入雲的山，他被他拋棄在山底，暗無天日地爬。

可是修尹很輕易地解決這些問題，讓他看看旁邊，原來他在隔壁，一樣爬山，而且向他伸出一隻手來，告訴他，「我和你一樣」。都還活著，還沒有人登頂。

李玉生獨自把那張紙收起來，想到，或許修尹二十歲的時候，還沒有人和他一起呢。相比之下，他很幸運，起碼這個大了他十歲的男人，沒有嫌棄他幼稚和窮酸，願意和他並肩。

他渴望的愛情。他渴望的肩並肩。男人都做到這地步了，他還能怎麼樣。飛蛾撲火也得上。

「修尹……你會不會覺得我好小。」

男人一愣，看到他認真的眼神才意識到這句話並無歧義。

「慢慢長大，」他伸手接了他遞來的水杯，聲調沒有起伏，和往常一樣淡淡的敘述事實的感覺，「不著急。」

「我之前以為你因為年紀拒絕我，」小朋友有點不好意思地笑，「我想每年過兩個生日，很快追上你。」決心有過，被自卑打敗。

修尹喝一口水，說：「只有嫌棄老，哪有嫌棄小。」

「因為差太大了！你又說你介意年齡。」

「小點好，」修尹似笑非笑望向他，「好玩。」

？又是什麼奇怪的句子。他追問，男人又不答了，隨手拿起茶幾上的雜誌，故意做樣子給他看。李玉生張牙舞爪撲上去，兩人從沙發滾到地板，笑聲不斷。

被舍友誤會近一年，總算真的變成戀人關係了。李玉生回宿舍的時候，都不用解釋脖子上的吻痕哪裡來——上樓前車子里男人故意弄出來的，是特意要他知道痕跡在脖子哪裡，說看他羞惱覺得有趣——舍友們默契地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他，小高幾次想湊過去問他們是不是「床上談」了，被宿舍長拉住，提醒他人家男朋友不給說，勉強拉住，卻勾起了當事人的好奇心，問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