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你快回來

那時，唐堯宇還能勉強撐著身子，給他安排接納天機宮內的各種事務。因著林青的緣故，留在天機宮的橘夏也是盡心儘力地輔助唐鈺。

橘夏從不和他多說什麼，只默默做事、默默教導。唐堯天卻告訴唐鈺，天機宮護法事務繁忙，林青早就厭倦這裡，他自小便嚮往自由自在地行走江湖，還在天機宮的時候，就闖出了一個「留步少俠」的名頭，還擁有了奇寶齋，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私生子，怎能讓他停住腳步？

聽了這樣的言語，唐鈺也沒有說話，只顧悶頭學著處理事情，從不肯相信。

唐鈺天資聰慧，過目不忘，不過半年，已經能同天機宮內其他長老的後代相提並論。

他越是優秀，其他人就越是著急。於是，陰謀、暗殺，一波又一波地朝他來。

對付這些，唐鈺總能輕易化解，他從不放在心上，只是每天一遍又一遍問伺候自己的宮人：「林青有來信嗎？他什麼時候回來？」

一次又一次，總是得到否定的答案。

夜裡，躺在床上，他總忍不住低喃：「阿青，你快回來，我害怕。」

他害怕這裡，害怕這些傷害。

七、靖王殿下

十七歲的時候，他遙遙聽說，北流國的靖王殿下送了一堆奇珍異寶到奇寶齋，疑似追求林少俠。

他知道，靖王是個斷袖，而那個叫林青的少俠，沒有答應，卻也沒有拒絕。

當天夜裡，唐鈺一個不慎，便被人推下井去。井水淹沒了他，他在水中掙扎，沒有人來救他。

唯有那井水，寒冷徹骨。

在井中，唐鈺被困了三天兩夜，吃青苔、喝井水，望著天過日子，腿上的傷口被泡得化膿。

三天後，他終於被救出來，在看過大夫後，他的父親來看他。

他隱忍了那麼久，終於爆發。唐鈺看著他的父親，問道：「我愛一個人，我不懼世俗的眼光，那人卻騙了我！我得不到林青，可我又想要他，我該怎麼辦呢？」

「那麼，你就變強吧！你想讓林青陪在身邊，就打斷他的腿、挖下他的眼、斬斷他的經脈，一生一世囚禁他！你活著，他陪你活著；你死了，他和你一起死。」

於是他就笑了。

十七歲的少年，生生笑出了淚來。

看著笑出淚來的人，南宮浮把手上暖陽燈收起來，換成了結魄燈，看著林如夢的眼睛，問：「你的眼……是因為他？」

「對。」林如夢點點頭，像是想到什麼不好的事情，又笑了笑，「都過去了，其實，他也不是想不到他掉進井裡是他父親的意思，只不過……罷了。」

南宮浮和林如夢都知道，那個「他」指的是誰。

從那以後，唐鈺不僅越發努力適應天機宮內的一切，更開始跟著常舟習武。兩年後，他毒死了唐堯宇，平定天機宮內的反對聲，成為新一代宮主；五年後，向天下宣稱天機宮歸順北流國皇室，成了他輔佐太子登基的利器，還追殺奪嫡失敗之後逃脫的靖王殿下；十年後，他成了北流國掛名國師，權傾朝野，還打遍天下無敵手，稱霸武林。

三十五歲的唐鈺，再次見到了林青。

在奇寶齋總部，橘夏陪在林青身旁，她面上忿忿不平的樣子，想要去找唐鈺打一架，卻被林青攔住。

唐鈺看上去風塵僕僕，他們之間彷彿隔了百世輪迴，林青嘆息一聲，淡淡道：「小鈺子，你來了。」

可惜，十幾年後的小鈺子，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從柳家村裡出來的小少年。

在這些歲月里，唐鈺每受傷一次，就多恨林青一分。他每多恨林青一次，就讓自己心腸更冷硬一回。

長大後的他，好像一隻披著人皮的野獸，只想殺光林青身邊所有人，讓林青的人生從此再無牽掛，再沒有任何理由，離開他半分。

於是，唐鈺薄唇輕啟，吐出了那一個字——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