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血洗當場

這「殺」字一出，南宮浮和林青都齊齊變了臉色。

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場激烈的血戰。就連橘夏，都倒下了。

而唐鈺卻恍似賞荷看柳的翩翩公子，面上不顯分毫不忍。

激戰過後，他踏著那一地血色，走到半跪在地上的林青面前。

唐鈺捏住他的下顎，粲然一笑，道：「林青，你還記得我嗎？」

還記得我嗎？

還記得十年前的少年嗎？

還記得你曾許諾會永遠在一起的我嗎？

我等了你十年、念了你十年，我守了十年苦楚、十年磨難。

那個曾經說過會一直陪伴我的少年，你還記得他嗎？

林青愣愣地看著，面前已經變得貌若潘安的唐鈺，沙啞地開口：「你，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哦？」唐鈺輕笑一聲，「你以為，我該是什麼樣子？」

言畢，他便伸出手來，一把就將林青給抱在了懷中。林青狠狠地掙扎了幾下，可惜，他現在的武功，哪怕是全盛時期，都根本就不是唐鈺的對手。

唐鈺左腳狠狠一踩，只聽咔嚓一聲脆響，林青忍不住痛呼出聲。

「林青啊林青……」唐鈺溫柔得可怕，他牢牢地抱著林青，用臉摩挲著他的臉，「你說過，會永遠陪著我的……你說過，永遠陪在我身邊的……」

「林青……」唐鈺掏出匕首，幹脆利落地劃過他的手腕，全然不顧他痛苦的神色，而後又捏住他的下巴、扭過他的頭，讓他緊盯著自己，似是質問犯人又似是自言自語，說，「你將我從黑暗裡帶出來，給了我那麼多美好，為什麼就不能帶著我一直走下去呢？還不如從不曾給我那些溫暖，從不答應那些要求，這樣我就不會有期許，也就不會有痛苦！」

「可是，到了現在，哪怕你不給，也沒有關係了。」

說著說著，他低下頭來，親吻著他美麗的瞳眸。閉上眼，唐鈺的眼角便有淚落了下來。

「你不給，那我就搶。」

「從此只在我身邊，從此再看不到他人。」

「林青。」唐鈺凝視著他，強逼他看著自己，「你要記得我的模樣，永遠不要忘記。」

說完，只見匕首狠狠地扎到他的瞳孔之中，流下兩行血痕。

然而，那個美得妖嬈的男子，卻是抱緊了他，滿臉欣喜，猶如珍寶失而復得。

九、暗宮之主

將林青帶回天機宮之後，唐鈺便將他關在一間精緻的暗室里養傷。

那個卧室看起來像是準備了很久了，一切應有盡有。每天，唐鈺除了處理宮中事務，便是陪著林青。

他有許多的話，想同林青說，可是林青從不回應他。他給林青安排了一個小廝，名叫華華，身世與林青差不多，可林青從不領情。

他害怕這一切都如同夢一場，為了林青，他劃分了天機宮的機構，給了林青一個暗宮主之位，又因「林青」這個名字在江湖享譽盛名，便擅自替他更名為「林如夢」。

大多數時候，林青都在睡覺，有時醒來，則是讓華華陪他四處逛逛。因為他看不到東西，腳不能行走、手不能出力，所以心底越發苦悶。

除了唐鈺，他的人生已沒有其他的色彩。

然而唐鈺，卻是他人生中不能有的色彩。

他努力告訴自己要恨他，因為他剝奪了他的未來，殺害了他的朋友，所以他必須恨他。可是當唐鈺像個孩子一樣，欣喜地抱著他說——「阿青，我們明天就要成親了！我等了十年，終於等到了」，這時，他突然發現，他就算是再如何努力，恐怕都無法恨眼前這個人了。

成親那天，他在袖中藏了一片瓷器碎片。

在唐鈺挑起喜帕，湊身來抱他的瞬間，他順著聲響將碎片刺入了唐鈺的身體。他眼睛看不見，不知道自己刺中了哪裡，只聽到一聲悶響，隨後便感覺到有甜腥的血液低落到臉上。

他看不到面前這人，在瞬間就變得蒼白的臉，猶自不管不顧地說著：「你把我娶進來，早晚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你喜歡我嗎？可我不喜歡你！我喜歡的是靖王殿下，是會給我自由、讓我選擇的靖王殿下！你這樣的喜歡，我不屑！」

唐鈺沒說話。

他捂著自己的傷口，鮮血汩汩地滴了下來。他低頭輕笑，面上卻浮現了彷彿孩子一樣受傷的神情。笑著笑著，他就落下淚來，彷彿是那些陰暗的歲月里，他每天關上門抱著自己無聲落淚的模樣。

一時間，他們彼此沉默了很久。

「哦，如果你能殺我，那你殺了我吧，殺了我，我就給你自由。」

說完，他緊緊擁住懷中之人，不管不顧。

成親後，唐鈺越發溫柔地對待林青。他每天就守在他旁邊，吃蘋果幫他切成塊，喝水要先替他試溫，時不時他也會抱著他出去走走，低頭在他臉邊摩挲，低笑著輕喚：「林青。」

他常常說他不在他身邊的時光，輕描淡寫的口吻，卻聽得人膽戰心驚。那些駭人的手段，令人意想不到、防不勝防的詭計……林青根本不能想像，當年從柳家村走出來的那個少年，在這場慘烈的鬥爭中，是如何勝出的。他無法在這個故事裡憶起自己當年的角色，唯一隻在一句話里聽出了唐鈺那麼多年裡，一直的堅持。

「那時候我在井裡，井水灌入我鼻口的一瞬，我卻一點都不害怕……我不怕死，我怕的只是，我的林青不在我身邊。」

「為什麼呢……」聽到這裡，林青忍不住哽咽出聲，「為什麼要變成這樣？既然這樣兇險，為什麼要去爭這些呢？」

看到他心疼自己，唐鈺將臉輕埋在他的肩頭，低聲笑了起來，溫柔道：「我要是不成為宮主、不成為國師，就沒有權勢，沒有權勢，我又該如何留住你呢？林青，唐鈺這個人啊，他所有的卑劣、陰恨、骯髒，都只是因為你。」

「林青，我愛你，勝過世間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