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太子歸國

幾日後，邵君華同毛佳明一起歸國。

剛離開北邵，一批殺手便追隨而來。無論發生了什麼，毛佳明總陪在邵君華身邊。他騎著馬跟隨在馬車外，邵君華在車內看密信，一抬起頭，透過搖晃的車簾，便能看到他。

他和一般男子不一樣，毛佳明身上的堅韌，彷彿出鞘的寶劍，凌厲而美麗，讓人不敢直視。

有一次，邵君華半夜醒過來，看到毛佳明睡在旁邊的凳子上，懷裡抱著那把名為「逆行」的劍。這時，邵君華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將毛佳明抱起來放到床上，在床邊守了一夜。

離邵山國王都還有三百里路，皇後派了暗殺部隊前來截殺。

一群殺手圍住了他們，箭矢如流星細雨，密密麻麻而來。忽然，毛佳明撲到邵君華身上，瞬間被羽箭扎了個通透，哪怕穿著金絲甲，都吐出血來。邵君華背著他奔跑，一路被逼到懸崖邊上。

彼時，身前是追兵、身後是懸崖，邵君華死死拉住他，轉頭對他輕笑：「毛佳明，我們大概要死了。

「若我們沒死……」他拉著毛佳明，張開雙臂，閉上眼，猛地翻身跳了下去。

在呼嘯的風聲中，毛佳明聽見他說：「你便是皇後。」

霎時間，他心跳如擂鼓。

幸運的是，懸崖底下是一條河流，他們一起落入水中。邵君華死死地拉著毛佳明從上游飄到下游，之後，他背著毛佳明艱難地走到旁邊的山村。

在三天後，毛佳明悠悠轉醒，看著他帶了血絲的眼，慢慢問：「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邵君華愣住。

是啊，為什麼呢？

他感覺心思翻湧，卻始終尋不到出口。片刻後，他終於想起來，面色冷漠慢慢道：「你是我手中最鋒利的劍，你予我才能、我予你保護，若有一日你無用，我自然拋棄你，這正如……若有一日我於你無用，你也大可拋棄我。」

「我這一生……」毛佳明喃喃低語，「都不會拋棄你。」

「毛佳明，你……」邵君華低笑起來，用手慢慢撫上毛佳明的臉，「佳明，我想要你學會狠心，可是，若你真的對我狠心，我怎麼辦呢？」

聞言，毛佳明茫然看著他，邵君華搖了搖頭，他想，眼前這人終究是永遠都不會明白他的。

他當質子十年，深刻地明白了一個道理：一個人，站不到最高點，那便必為他人所脅迫。他邵君華想要守住自己所有希望守住的，就容不得他人再逼他。

如此一來，他得成為強者，必須成為強者，不惜……一切代價。

五、登基為帝

待他二人修養幾日後，便共同奔赴寧城大營。這時，皇宮裡傳來了三殿下謀反的消息，邵君華以清君側的名義起兵，一路攻向王都，連斬三位皇子，成為邵山國唯一的傳人。

三月，先帝去世，邵君華登基。

登基後，邵君華隻字不提皇後之事，毛佳明心裡清楚這其中的波折，便也不好說什麼。再加上兩人忙得焦頭爛額，面對著那些頑固的世家，同著謀士一起，為這個風雨飄搖的國家出謀劃策。

那些世家咬死了手裡的兵權，所有的法令都拒絕實行，無論邵君華說什麼，政令始終不能施行，一切都只在御書房之內爭論。

二人從不提及世家所求。

毛佳明咬緊牙關試圖說服世家，被羞辱也不吱聲，有謀士看不下去了，開口同邵君華提議道：「陛下若是能迎一世家女子為後，他們也就放心了。」

那時，毛佳明剛從柳家回來，被柳家家主潑了一臉的熱茶，左臉下的紅印還未退下。站在門口，毛佳明聽了這話，看著邵君華沉默許久，那人說：「那就……柳家吧。」

言畢，邵君華慢慢抬頭，看向了立在門口的毛佳明。眾人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一眼，便都迅速離開。

毛佳明覺得自己的心都涼透了，慢慢地開口問他：「你一定要娶嗎？」

邵君華一頓，他那似笑非笑的眼裡全是嘲諷，道：「我如今有比這更好的選擇嗎？一個帝王，什麼都可以成為墊腳石。」

「毛愛卿，我在北邵生活了十年，每天都在想……我這一生，絕不會再過那麼屈辱的日子。」

說著說著，邵君華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眼中滿是堅定，死死地盯住毛佳明，一字一句堅定地說道：「絕對不會。」

許久，毛佳明揚起一個苦澀的笑，應答一聲之後，問：「那我呢？」

「你？」邵君華慢慢轉頭，無比鄭重，「你會同我站在一起，被記錄於史冊。」

他靜靜地看著毛佳明的臉，說：「妃子，甚至皇後，都會被我廢掉，但只有你，會一直在我身邊。」

說著，他低吟了片刻，復又再道：「無論生死。」

第二年的盛夏，邵君華同柳侍郎的嫡女——柳玉顏，大婚。

柳玉顏指明婚禮要毛佳明操辦，毛佳明領旨咬牙辦了這場婚禮。

萬丈紅毯，十里紅妝。

整個王都，都沉浸在這場盛世婚禮之中，唯有毛佳明一個人躲在小酒館裡喝酒。放煙花時，毛佳明莫名其妙地笑了，笑著笑著，就流出淚來。

這時，有人突然遞來一條手帕。

那手帕素凈精緻，尚還帶著一絲龍檀香。白衣公子看著毛佳明，聲音里有些許嘆息：「擦擦眼淚吧。」

毛佳明抬起頭來，那是，他早已經忘記的涼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