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杜謙在門框上痴痴的靠著，雖是下午但今日不知怎的，不漏一點太陽。儘是冷風一陣一陣的吹過，幾道勁風盡數灌進杜謙所處的屋子，而杜謙自然也是被掠過的。

杜謙穿的很單薄，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裡衣。外袍都沒有一件搭在身上。一陣陣冷風帶起衣擺，衣擺隨風搖弋。而杜謙卻像是渾然不覺冷似的，一雙眸子轉也不轉的望著前方。

枯站了幾個時辰，遠處終是有一個黑點在慢慢移進。杜謙那雷打不動的站姿，終於稍稍為之動容，臉上剛有些血色，目光柔情的看著那個黑點，綻放了一個燦爛笑容。可等看清了那人的模樣場景，杜謙卻是再也笑不出來了。

唐溢左腿的膝蓋上邊，衣物破損，露出了幾道裡面被劃傷的口子，口子雖不是很深。但因為滾燙的茶水噴濺，唐溢又在薄涼的地上跪了許久傷口沒及時得到良好的處理的緣故，傷口已經開始爛開，溢出些許膿水。

杜謙臉上那點好不容易才有的血色也消失的無影無蹤，整張臉就像被萬年寒冰給凍上了似的。杜謙再也站不住了，想立馬跑去扶唐溢，但他實在站了太久雙腳已經麻木，禁不起他裡面有所動作。雙腳的不聽使喚無疑讓杜謙打了個趔趄，似要狠摔於地。

反倒是讓走進的唐溢扶了一把，不過唐溢腿上有傷，腿腳不便，本就是一瘸一拐走進來的。沒把杜謙扶穩當，反倒是讓杜謙和自己都摔跪在地上。唐溢再忍不住疼痛，倒吸了一口涼氣「嘶」了一聲。

到底是大家公子，從小金枝玉葉的哪受得了幾次傷，自然從未嘗過這真正的痛楚。能忍到現在實屬不易，是以方才終是忍不住，輕哼了一聲。

可這一聲卻實實的疼進了杜謙的心頭裡。他哪裡想老爺子會下這麼重的手，只心想著到底是親生兒子，總不會太過為難。

地上的石塊冷冰冰的，很涼。杜謙也顧不上腿腳是如何的酸麻，硬是站了起來把唐溢背進了屋。

又慌慌張張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府，跑了很遠的地方去請大夫，連叫輛馬車都忘了，當真是慌亂無序。

帶著郎中跑回府走回院子的時候，卻發現院中早有醫者在侍候為唐溢處理傷口。杜謙暗自嘲笑自己，到底是親生的又怎麼捨得真的讓他受苦。倒是自己在這瞎著急個什麼勁，橫豎也不是什麼大傷。修養了三兩天照樣活蹦亂跳的安然無恙。

杜謙苦笑著掏出袖子里僅剩無幾的碎銀，賠笑著跟郎中賠不是，讓郎中白跑了一趟。郎中拿了銀子倒是好聲好氣的道「無妨。」

只是白跑的不止郎中，郎中至少有銀子拿，有人與他賠笑……那麼杜謙呢？

杜謙搖了搖頭，清醒了一下腦子暗罵自己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杜謙坐在唐溢的身側，看著唐溢安穩入睡平靜的臉。唐溢生的很俊俏，是以很多人看了都暗自妒羨。鼻樑高挺，眉宇之中慢慢秀美之感。

杜謙伸出手，食指手指尖輕輕的按在了唐溢的眉峰處，緩緩的從一端劃到了另一端。暗自嘆道「：像這樣的人，自己又何德何能能觸碰呢。」

唐溢就像是冬日裡頭的暖陽，照的人發暖。同時靠的太近又炙熱的像個火球，可卻使人不惜飛蛾撲火也想得到其中溫存。而杜謙呢……本來就是本該爛死在某處的泥，不過是機緣巧合讓自己有了和暖陽共處的機會。可杜謙知道，爛泥就是爛泥，永遠不能和暖陽相比。只有同樣軟和的雲才能接近。

可是有一天暖陽告訴你，你就是那朵雲。任誰都會不安的。可是暖陽肯捨得雲的軟和，甘願去接近你。那你又有什麼不足的呢。

杜謙收回了自己的手，這樣就夠了。只要唐溢愛著他，這就夠了。無論是否和他相守一身，是否擁有名分，這些都不重要。即使天各一方，只要心中有彼此，天涯海角，具是不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