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如酥被華潤夕放在沙發上靠著，柳善季上前檢查。

「要吃點東西麼？」花潤夕柔聲問道。

顧如酥搖了搖頭，又點點頭。

「柳善季，下去買點吃的回來。」花潤夕轉頭命令道。

柳善季停下手中的工作，突然感到花潤夕氣場有些強大了。

「你…不都是自個兒做的麼？」他小聲嘟噥道。

「去不去?」花潤夕簡潔明了道。

「你這不是折騰人嘛，雪櫃里還有一堆現成的，我又不是來給你當保姆的，我作為一名私人醫生，天天被你呼來喝去，還隨叫隨到，風雨無阻，你說我容易麼？說實話，我有時候真覺得自己犯賤，和你這種人交朋友。再說了，你沒看見我正在忙呢。唉，我都不想跟你說，說多了你又跟我擺臉色。」柳善季嘆息道。

「你走吧，趁我沒發火。」花潤夕笑對著柳善季，繼續道：「我最討厭廢話特別多的人。」

花潤夕的聲音極具脅迫感，令柳善季一驚。

雖然說花潤夕一直都很尖酸刻薄，對自己就沒啥好臉色過，但是這一回，他聽著咋就那麼扎心呢？

柳善季正欲開口，顧如酥便開口道：「我想吃你做的。」

花潤夕聽到這句話，眼睛瞬間亮起來，開心地回答顧如酥：「我這就去做。你想吃什麼？」

柳善季默默吐苦水，這人跟人吶，終歸是不一樣的。

「隨便。」顧如酥答道。

花潤夕立即起身去了廚房，留下被撒了一臉狗糧的柳善季和面色陰鬱的顧如酥。

「你說他是不是很刻薄?」柳善季將顧如酥的傷口包紮好，抱怨道。

顧如勉強笑了笑道：「其實你…話也挺多的。」

「是麼？我沒覺得啊，在花潤夕面前我已經盡量保持不吭聲了，只是剛才沒忍住，下這麼大的雨，還讓我跑過來，要不是為了錢……我跟你說啊…」

見柳善季又要長篇大論，顧如酥趕緊制止道：

「謝謝你這些日子的照顧。」

「沒事，都是分內之事。」柳善季謙虛道。

「我要走了，也替我謝謝花潤夕。」顧如酥低聲說道。

「什…什麼？走，去哪兒？」

柳善季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顧如酥已經到了樓梯口。

只見顧如酥豎起食指，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身子漸漸往下，消失在柳善季的視線里。

柳善季無奈地搖著頭，準備收拾東西離開此地，突然愣住，大拍腦門道：「柳善季你真是木頭樁子！！」

柳善季忙衝到廚房道：「你家那誰要走了！」

「什麼？」正在切土豆的花潤夕轉過頭，停頓了一兩秒，將圍裙一扯一丟，掠過柳善季身旁，追了出去。

柳善季拿著圍裙，暗自揣測道：「這兩人是吵架了？」

顧如酥出了門，七拐八彎，漸漸走出花府地段，他來到街邊的一個小商店，商店臨口收銀台下坐著個十七八歲的穿藍白條紋校服的少女，正埋頭玩手機。

顧如酥在商店裡溜了一圈，手中拿著兩瓶白酒，放到收銀台上，卻發現兜里沒錢，他走到少女後面，不經意間看見了少女手機上的一張畫面。

顧如酥忙將手機奪過來，死死盯著畫面裡面的人。

少女怒道：「喂，你幹嘛，搶劫啊？！」

「你知道他是誰麼？」顧如酥指著手機上一個中年男人問道。

「你不會看字啊？！」少女氣急敗壞道，並將手機從顧如酥手中搶回來。

當少女看清楚顧如酥整個人的面容後，她眼睛裡有些驚嘆，居然會有這麼帥的人。她的語氣柔和下來：「我有什麼可以幫助你的麼？」

顧如酥遲疑了一下，開口道：「告訴我他的住址和家庭情況。」

少女見狀，立刻眉飛色舞道：「這是勝秀公司的老總，他就住在柳溪城東區那個富人區里。他有一個結髮夫妻，據說都結婚二十多年了，感情如初，兩人也不吵架。真羨慕…」

「說重點。」顧如酥不耐煩道。

少女皺了皺眉頭，語氣冷淡道：「他有一個女兒，已經嫁人，還有個九歲還是幾歲的兒子。就住在柳溪城富人區。」

「嫁給誰了，女兒?」顧如酥問道。

「嫁給李家大兒子，反正是有錢人。好了，你趕快走吧，不要影響我家生意。」少女低頭玩著手機，漫不經心道。

顧如酥踏出店子，揚了揚手中的白酒，平靜地說了一聲謝謝。

少女低著頭翻了個白眼，低聲嘀咕著。等她反應過來，顧如酥已經走遠了。

顧如酥邊走邊喝著酒，街上雨剛沒多久，地面還是濕漉漉的，幾處積著窪水，汽車駛過，濺起一片水花。

路人行色匆匆，都還打著傘。

在顧如酥眼中，世界是冷的，灰白的，沒有色彩的。

他想去找顧鴻勝算賬，但是柳溪城那麼大，富人區那麼大，顧鴻勝那麼大……

而他只有一具一無所有的肉體，一個千瘡百孔的靈魂。

一口烈酒入腹中，不但不能消愁，還讓他的恨意更加強烈，恨意越強烈，就越感到絕望。

天色漸晚，城市亮起了夜燈，彷彿迷離於時空。

顧如酥走到公園，找了一個僻靜幽暗處的長椅上躺下來，一口一口喝著酒。

「我得去算這筆賬，我要讓顧鴻勝付出代價，我要報仇，然後找到宋明，和他遠走高飛，去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報仇，先報仇……」

顧如眯著眼睛，細碎的光從樹蔭里飄落在他的臉上，他的視線開始模糊起來。

冷風一吹，樹葉簌簌落下，落了顧如酥一身。他從恍惚中驚醒，拿起酒瓶繼續喝。

兩瓶酒灌入腹中，顧如酥已經神志不清，只聽見他喃喃細語：「宋明…復仇…」

這時，一個人影從小徑中穿梭而來，他打著白天那把藍傘，來到顧如酥身旁站定。

花潤夕的面孔隱沒在陰影中，看不清是什麼神色。他伸出潔白修長的手指，將顧如酥頸間的落葉掃掉，然後上移，輕輕抹去顧如酥眼角的淚珠，傘落下，夜色漆黑。

當光芒亮起的時候，是花潤夕家的燈亮了。

只見花潤夕背著一個醉氣熏熏的男人往樓上走，步伐沉重。

當他把顧如酥放在沙發上的時候，整個人也跟著往後倒，壓在了顧如酥身上。

花潤夕正欲起身，突然被顧如酥抓住，低聲細語。

「宋明…我好想你…」

花潤夕聽到宋明二字，臉上的平靜瞬間破裂，他翻過身，掐著顧如酥的下巴，用一種低沉而充滿危險的語氣緩緩道：「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是誰?」

顧如酥眉間微皺，反手將花潤夕的手打開，不滿道：「酒，我要喝酒——」

花潤夕坐起身，解開領口的紐扣，審視著癱醉在沙發上的顧如酥。

在他審視的這段時間裡，房子里空蕩盪的，悄無聲息。

花潤夕伸出手，摩擦著顧如酥的濕潤的雙唇，語氣中帶著幾分張揚，幾分篤定道：「你只能是我的，十年前如此，十年後如此，這輩子你都不可能拋棄我們。」

說罷，他彎腰將顧如酥一把扛起，往浴室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