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乃是除夕夜，朕特意設宴，邀眾親家宮中小聚，共度這佳節！」

無數的宮女，娉娉婷婷的遊走在眾人之間，言笑晏晏。

在那最高的位置上，坐著一個三四十歲的男子，面色蒼白，帶著病態。

此時此刻他坐在上面，縱使一副病容，卻仍舊是不怒自威，話語之間帶著皇族特有的威嚴。

「皇上說的哪裡話，能與皇上共度佳節，是臣等求之不得的福氣啊！」

皇帝的話音剛落，便有人回應，聽到這近乎諂媚的話，皇帝的目光有些不悅的看向聲音的發源地，待看清楚人的時候眼中的不悅頓時消失的一幹二凈。

此人鬚髮半白，面容嚴肅，表情上絲毫沒有恭維的意思，乃是月國丞相柳鏡言。

不僅如此，他更是兩朝元老，皇帝平時對他一向敬愛有加。

聽到此人的話，一些臣子都紛紛站起身，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說著些吉祥話。

這就是純粹的恭維。

皇帝只是聽著，並不說話，眉頭卻是一皺。

雖說如此，還是等到晚宴宣布開始的時候，才擺擺手，示意安靜。

輕盈的音樂響起，一群曼妙的身影出現在大殿之中。

中心那人，一身綠衣，旁若無人的旋轉著，占著主舞的位置，輕而易舉的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玄舞勢隨風散復收，歌聲似磬韻還幽。千回赴節填詞處，嬌眼如波入鬢流。

待看到那美艷的面孔，眾人呼吸一窒。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

眾人腦中不由自主的想到所有能想到的話，卻也只有這樣膚淺的四個詞。

只恨自己讀書淺薄，暗嘆書到用時方恨少。

在女子跳舞的時候，自入殿以來一直沒有停下的喧鬧聲徹底的消失。

付玉汐眼波流轉，自眾人面前滑過，帶著七分風流，三分不屑。

看到眾人痴痴傻傻的模樣，心情大好，不由得勾起唇角，粲然一笑。

「哐當！」

有人的酒杯落在桌上，酒水灑出，那人急急忙忙的擦拭，耳尖羞紅。

然而此時此刻沒有人注意到，都是目瞪口呆的望著中心的舞女，恨不得將眼睛粘在上面。

付玉汐的目光在眾人之中遊走，卻沒有絲毫停留。

雖說看到有人為她失態是一件能讓她滿足的事情，可這樣的事情多了，自然……也就不稀罕了。

男人啊，都是這樣，好色是本性，藏也藏不住。

更讓付玉汐挑眉的是不單單是男人，就是女人、小孩，都彷彿魔怔了一般。

是時候結束了。

隨著一個轉身，付玉汐正準備藉此機會行禮，卻被周圍不只是哪裡伸出的手狠狠一推。

只感覺身體不受控制的向著某個方向跌過去，付玉汐只能努力控制，想要讓自己停下。

然而效果很不理想，她有些無可奈何，準備好跌倒在某個人身上或者是地上的時候，整個人又一次被大力彈開。

然而這股力量卻被付玉汐利用，順勢退回到大殿中央，完美的旋身，跪下。

在此之前，一雙冷漠的眼，就像是外面紛紛揚揚的雪，冷的不近人情，就這樣落在她身上。

是他啊……

付玉汐跪在地上，低著頭，唇角滑過一絲詭異的笑意。

滿室寂靜。

「跳的好。」皇後首先回過神，笑道。

大殿之上的人這才回過神望向付玉汐的目光中有驚艷，有好奇，有試探，也有貪婪。

獨獨有一人，自始至終，神色未變，也沒有對她投入半分注意，只是坐在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獨自飲酒。

只是，付玉汐注意到，他似乎有一些驚訝。

就在這支舞結束之前，這驚訝一閃而逝。

而此刻，付玉汐正在隱藏她的小得意。

驚訝就對了，你以為你天下無敵哦，你以為本姑娘很弱哦，你以為……！！！

皇帝此時也回過神，哈哈大笑，「皇後說的不錯，不過，這舞女舞姿出眾，是不是該賞？」

皇後的面容雍容華貴，道「依臣妾看，不如賜涵毓玲瓏鐲一隻如何？」

「那便依皇後所言。」皇帝的目光落在皇後身上，帶著幾分情意。

看得出，是真心愛護。

皇後似嗔還笑的和皇帝對視一眼，眼中同樣是真情流露。

隨即拍拍手，讓宮女將那手鐲送去。

「謝皇上。」付玉汐規規矩矩的行了個大禮，眼神中閃過一絲羨慕，還有一絲狡黠。

退場後，付玉汐假裝不經意的看了一眼那個在她的背後「推波助瀾」的舞女，而舞女似乎是感覺到她的注視，則是飛快的離開。

做賊心虛！付玉汐冷笑。

等到她回到那個狹小的換衣間，莫嬤嬤已經在等她了，見她回來，迎上前。

「嬤嬤？」

付玉汐倒是有些驚訝她的出現，猜想對方是為了晚宴而來，便自覺道，「很順利。」

莫嬤嬤點頭，看上去不是很在意，「我不是為了這件事而來。」

「那是？」付玉汐淺淺的蹙眉，做不解狀。

莫嬤嬤隱晦的看著她，道，「紅袖自殺了。」

「嬤嬤……就是為了這件事？」付玉汐愣了一下，眉頭仍舊是蹙著。

莫嬤嬤嚴肅的點頭，看著眼前的女子，妄圖從那雙眼睛之中看出什麼。

誰想到，下一刻，付玉汐卻是「噗嗤」一聲笑出來。

莫嬤嬤詫異的看著她。

「嬤嬤，你真是太可愛了。」付玉汐仍舊笑個不停，「這樣一件小事……您還特意告訴玉汐？」

莫嬤嬤吃驚，這個自宮外來的女子比她想像的狠毒，不把人命當做一回事。

她目光中帶著欣賞，點點頭，「既然你不在意，那嬤嬤就先回去了。」

「恭送嬤嬤。」付玉汐俏皮的行了個禮。

隨即脫下一身略有些繁瑣的衣物，洗去臉上的妝容。

「姐姐。」忽然，背後想起一個稚嫩的聲音。

一個看起來平平凡凡的宮女蹲在付玉汐的後面，仰著頭，雙眼一眨不眨的看著付玉汐的背影。

「嗯？」付玉汐飛快的收拾著自己，頭也不回：「什麼事？」

「那個女子為什麼自殺啊？」

聲音帶有一些不解。

「因為她呀，有害人的勇氣，卻缺乏承擔的勇氣。」付玉汐漫不經心的回答，「所以說，姐姐討厭她。」

「那……那姐姐討厭而辛嗎？」而辛有些緊張，「而辛……而辛也做錯事，偷吃糧食……」

「但是而辛承擔了錯誤呀。」付玉汐笑眯眯的轉過身，俯視著而辛，「所以姐姐不討厭而辛。」

而辛露出一個單純的笑容。

到底是個孩子。付玉汐心想。

「可是自殺……好可憐啊。」而辛又糾結了。

「可憐？」付玉汐笑容甜蜜，「而辛，這深宮之中，有誰不可憐？不過是死了個人罷了，能有多可憐？」

說罷，付玉汐冷笑一聲，如果不是看而辛年齡尚幼，她真想對著她冷嘲熱諷，諷刺她那些可笑的善心。

人命，在她眼裡，從買都不值錢。

而辛傻傻的看著她，即使知道他是這樣惡毒的存在，也沒有絲毫的害怕。

是啊，人命算什麼？關她什麼事？

她懵懵懂懂的想著，看到了付玉汐眼中的輕蔑。

「你先回去。」付玉汐穿上普通的衣衫，「我今晚有事。」

「有事？」而辛重複了一遍，隨即緩緩的點點頭，乖巧的應聲，「好……」

付玉汐沒有管他，拿起一旁的燈籠，徑直走出了房門。

想到那個冷冷清清的男人，緩緩的勾起唇角，有些興奮的舔了舔唇瓣。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