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3年，美國4月5日。清水栗秀小酌了半宿，昏昏沉沉地睡去後，帶著浮腫的眼睛和有鬍子茬的臉，跑到某個開門的商店買了最新鮮的一束花。

花是什麼花他也不認識，看起來像玫瑰，仔細看又不像。店員隨口介紹的話被他突突疼著的腦袋瓜隔離了不少，直到拿著包好的花坐到駕駛座上，他都不知道自己買的是個什麼花。

管他呢，栗秀等著紅燈的時候對著遮陽板上的鏡子攏了攏頭髮，反正那個收花的人一點藝術細胞都還是被凱特琳後天逼著才長出來的，她才不會在意收到的是什麼花呢。

往年有時候會有機會見到凱特琳，他們倆還是時不時會出來吃個飯見個面、她的小孩生日的時候送個禮物的朋友，但是彼此都知道，他們的感情已經不像曾經那麼親密無間，或者說彼此都有意識地避開，以防在對方身上回憶起某個人。

而現在，他在中國的清明節，帶著一束沾著水珠的花，去祭膜那位「某個人」。

哪怕那裡只是一座衣冠冢，和一副巨大的黑白畫像。

他開著車，用預約透過了安娜設置的莊園驗證，車輪碾過帶著晨露的野草，車身上也惹上一身水。

車透過驗證打開了地下車庫的門，不太意外地看到了另一輛車。

清水栗秀有點緊張，他又打開鏡子，照了照自己的臉。那個漂亮的女神在這裡，他每次見她還是有一種嚮往美的悸動。

鏡子里留著山羊鬍須、腫泡眼、宿醉臉、鬍子拉碴的中年虛胖男人給了他一個僵硬的笑。

清水栗秀泄憤般推上鏡子。

「該死的肥宅。」

他低聲辱罵道。

然而再怎麼不好看，他也只能拿著花，下車去見一見這位老朋友。

房子里在打掃衛生，還是請的很正經的清潔公司來做的打掃。

從清水栗秀進門開始，就感覺這棟防震係數跟高的房子在微微顫動。電子管家安娜投影到他身邊，告訴他在哪裡可以找到口罩。

「你好，你是……安娜？」栗秀捧著花，看著眼前這個標準日耳曼長相的女士。要不是她是光幕投影，又曾經參與過早期這位AI的性格設定項目組，見過她早期的形象設計，一時半會還以為是另一個超級計算機入侵了這棟房子的信息網。

「是的，」安娜笑了笑，「好久不見，秀。」

的確很久不見了。以前也只在計算機顯示器上見過，等那兩位離婚後，超級AI安娜的計劃也擱淺了，他倒是聽說希米亞拿著源代碼卡噔卡噔改了許多，最後做了個跟她一模一樣的人工智慧。

每次他過來，如果進到房子里都能見到一個投影出來的希米亞，她還會跟他鬥嘴。雖然感覺挺好的，就是每次離開的時候都覺得心裡空蕩盪的，比來之前的心情還要沉重。

如今看到這位漂亮自信的女士，只覺得自己未盡的一些東西，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完成了。

AI安娜和AI希米亞完全不一樣。

至少安娜看到栗秀的時候並沒有冷嘲熱諷，而是像個許久未見的老朋友一樣，在同他寒暄，並告知哪些地方在做打掃，凱特琳在哪個房間。

清水栗秀本來還挺緊張，但一想今天過來的主要目的，沒有去多糾結自己邋遢大叔的外表，也沒有去細想這棟房子多年沒有細細打掃過，為何今年要這麼大肆打掃，更沒有想到為何今年見到的AI是「安娜」而不是「希米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