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特琳已經很久沒有夢見過希米亞了。

但是今天她躺在一個希米亞的旁邊，夢到了遺像掛在樓下的希米亞。

「你好，凱西。」希米亞的聲音是她最後和她通話時那樣，像是傳過電話聽筒，經過層層電波的傳輸，變得有些失真。

也可能是她久經病痛的折磨，連說話都變得分外吃力。

她躺在床上，房間是她那件曼哈頓的小公寓。床邊擺著大量的醫療儀器。

她骨瘦如柴，臉頰完全凹陷下去，頭髮被剃光了，臉上帶著呼吸面罩。手臂幹如枯木，還掛著好幾根管子，用來往她身體里注入各種液體，來維持她的生命。

事實上，凱特琳從來沒有在那個時候見過希米亞，或者說她們離婚後見過面的次數屈指可數，通話的次數也一樣，更多時候都是靠著她們共同的朋友，比如清水栗秀，再比如幾個FBI的探員，來保持著一些避無可避的聯繫。

但那幾個探員無一例外地在凱特琳綁架被救回後拒絕了她「想見一面希米亞」的請求，而她認識好些年的一位老警官還特意到她的病房來，當面警告她不要再去找希米亞。

甚至她們那通最後的電話，都是希米亞主動聯繫的她——還是打到栗秀的手機上。

躺在床上的這個希米亞氣若遊絲，她睜開的眼睛看著凱特琳的方向並無焦點，裸露在被子外的皮膚都青一塊紫一塊。

她的身體已經無法再自愈了，所有的器官都不同程度地崩壞，靠著外接的儀器和大量的藥物延續著生命。

凱特琳不用上前去掀開被子，都能知道那下面的身軀已經開始腐爛了。

——這是她的夢，夢裡的希米亞像是薛定諤的貓，一半死，一半活。

她就這樣，用無神的雙眼盯著凱特琳，氣若遊絲但語氣凄涼如厲鬼，質問凱特琳為什麼要離開她，為什麼要走。

為什麼要違背她們間的誓言。

她吐出的白氣化在呼吸面罩上，又隨著新的氧氣灌入而散去。

但她吐出的怨言卻一直壓在凱特琳的腦海里、心窩裡，無法隨著時間的流逝而代謝，只能擠在小小的心房裡，越積越多，擠成大大地一團，時不時地揪出一個尖，戳得她的心血淋淋的，濕噠噠地往下滴血。

她知道，這個希米亞是假的。

無論是她自己對希米亞的印象，還是那些個FBI的探員帶給她的話，甚至用希米亞的形象一直存在安娜都告訴她——希米亞沒有絲毫怨過你。

正好相反，她希望你過得好。

「如果離開我你能過得更好，那我為什麼不讓你離開呢？」簽署婚禮協議時的希米亞說。

「你要過得好啊，凱西。你過得福祉，愛你的人也會覺得福祉。」清水栗秀說。

「我生病了而已，本來也治不好……為什麼要用這樣的道德綁架把你留在我身邊呢？那樣我們都不好受。」AI希米亞說。

「不要管那些暴力言論和死亡威脅，我們會保護你的。」FBI的探員朋友說。

……

她何德何能，能得到這麼多的善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