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沒有人再把這個莊園、這個大宅、這棟別墅稱之為「家」？

凱特琳讓艾倫來接孩子們回的家，也是她的家。在那個家裡，她是溫柔體貼的妻子，無所不能的母親，親切可人的女主人。

但她曾經還有過另一個家的。

在一棟磨禿了無數設計師腦袋的房子里，蜜汁審美與高雅的飾品極其妥帖的交相輝映，沒有一丁點的彆扭與違和。

那裡是凱特琳與希米亞的愛巢，是她們的家。

·

下山的這一路走得跌跌撞撞，希米亞好像在上山途中用光了所有的力氣，又在那個衣冠冢前耗去了所有的精神力，最後一截路是凱特琳把希米亞背回來的。

她們帶上山的食物和水都消耗完了，比前些天被抱回別墅搶救時沒重多少的希米亞並沒有讓常年健身的凱特琳覺得多負擔。

希米亞背著裝著空水壺和飯盒的背包，趴在凱特琳的背上。

她可真瘦啊。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這麼想著。

只是一個是感慨，另一個卻是心疼。

凱特琳走得極穩，希米亞在輕微的顫動中散開了思緒，不多時，凱特琳的肩頭傳來了微弱的呼嚕聲。

希米亞睡著了。

凱特琳那麼多想問的話，那麼多想說的事，還有看到希米亞站在無字碑前單薄的背影時被揪起的心，在聽到她說「我們回家」的時候，好像過往的一切，都隨著飛鳥劃過的天空一般，雲淡風輕，煙消雲散了。

一根羽毛的痕跡都沒有落下，只有湛藍的天空訴說著你不知道的故事。

等回到別墅時，已經是下午了。

凱特琳把希米亞抱回床上，搖醒她喂她吃了藥，又看著藥效發作，讓她昏昏沉沉地睡去。

她洗了個澡，吹完頭髮時接到了栗秀的電話。

「我明天上午過來，你們方便嗎？」栗秀說。

他似乎格外慎重這件事情，絮絮叨叨地問了許多，都是這幾天他回去後查的資料。

學術方面的東西他不懂，但他又把她們離婚前後希米亞的心理諮詢時留下的資料來來回回地看了不少遍。

身居高位的人，連病例都是軍事機密，這些東西遠不是日美雙籍的栗秀可以掌握的。他手上只有一些幫凱特琳疏導時候，得知她所說的希米亞，以及他們平時相處時，他觀察到的希米亞。

還有更早以前，希米亞留在他那裡的諮詢記錄——她一直是一個很好的心理研究對象，而且本人懂許多心理知識，畢竟她的臨時監護人是一位值得尊敬並且真的有能力的心理學家。

雖說是「臨時監護人」，但那位朴先生一直到他意外去世，一直都是希米亞的監護人。而他去世後，希米亞不到一年就成年了，也沒有再聽說她還有過哪位監護人的事。

那位朴醫生一直是希米亞的主治醫生，在他去世後，希米亞也得到了她數年的病例。而栗秀也在經過希米亞的允許後借閱了不少。

如今，他也成了心理界說得上名號的人物，但對待這位舊友的過去，或者說是過去的舊友，依舊非常慎重。

「他大概也是內疚吧……認為朴醫生死後我再沒有信得過的心理醫生，而他當時能力也不夠，我們倆誰也幫不了。」

「他認為，那些年的悲劇裡頭，他也要負起一段責任。」

「他想要幫助我們，卻誰也沒有幫到……」

希米亞和凱特琳相視，交換了一個帶點苦味的笑。

這就是那個，什麼也不說，但是心裡默默為你打算、為你鋪路、為你祝福，甚至為你做好一切的栗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