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智先生在一起後度過的第一個節日就是聖誕節。

我們是在一個金色落葉鋪滿大街小巷的晚秋在一起的。那時候桂花都謝了，滿校園洋溢的瀰漫的那股膩人的香味都散了。

那會兒我還是個未蛻稚的大學生，雖然現在也沒成熟多少，但我那時候單純得多，想得卻不多。我會和智先生賭氣，吵架，或許僅僅因為他工作上總是很忙碌，沒有空陪我。

說來挺不好意思的，我這個人，雖說從幼年時期起就被人說著「沒有男子氣概」，我母親也常說是因為我父親的早逝讓我沒有男性給我做「正確指導」。但是也正因為我略顯「娘炮」，才讓我早早地發現了自己是個同性戀。

我同智先生的相遇有點偶然中的必然。

他代表他們公司來我們學校做春招——我那時候才大三，還在猶豫著是考研還是工作，又聽聞他們公司也招優秀的大三學生，便同幾個同學、學長一起去了宣講會。

智先生並不是主講人，但是他站在台上的那種意氣風發，走過來給我們分發筆試題時候偏頭對我的微微一笑，就讓我這麼淪陷了。

我過了筆試，還有當場的面試，終於拿到了複試的資格。他伸出手來，望著我笑，露出八顆牙齒說很高興明天能夠再見到你。

我緊張地回握他的手，說的磕磕巴巴卻分外堅定——

「我能有你的聯繫方式嗎？」

又小了音量，「私人的那種。」

他握著我的手緊了一緊，又忽然鬆開。我臉紅的要命，身體都開始微微發抖，甚至冒冷汗，在我以為已經沒有戲的時候，聽到他輕輕笑了一下。

「我報給你？」

他的笑可真好看啊。

我開始頻頻用專業上的或者公司上的東西來打擾他，事實上複試我也過了，但過了複試後不久，我們導師已經開始聯繫我，跟我說一些考研相關的事情。我跟了我的導師許久，他希望我繼續跟著他。做他的研究所，而我的專業成績一直很優異，非常有希望拿到保研的資格。

這件事我拿出來請教智先生，他與我說了許多，最後還是建議我去讀研究所。

也因為這個事情，他開始介入我的人生選擇。再往後的許多年，我在許多事情上也漸漸地習慣了去求助於他，而他似乎總是能給我正確的選項。

我們也越聊越多，漸漸變得無話不說，他偶爾也會給我抱怨一些他身邊的事情，但是點到為止，說得少，大多時候都是我在叭叭叭地說我身邊的一些小事，不知道他是否覺得無聊，但是他都會仔細地聽我講。

我們聊了許久許久，但是直到我放暑假的時候才開始有了一些面對面的接觸。他那會兒就開始頻繁地出差，而我已經確定了去讀研，所以暑假的時候便留校幫老師做事情。雖說忙碌，但是我們還是會抽空見面，偶爾一起吃個飯，偶爾一起在咖啡廳喝個下午茶。

我們也一起看完了所有暑期檔的大片，並驚訝地發現彼此的品味都極其一致，愛好上也有許多相似。

我們認識的時候我便帶了一定的目的性，而智先生在往後的交往中也沒有給過我其他的暗示。好像我們就這樣自然而然的更加熟悉了，以至於我們的這些都像是在約會。

事實上我自己也是以約會來定義的，這會讓我感到更高興。

開學後我更加忙碌了，而智先生也開始頻繁的飛往國外。原本打算在丹桂飄香的10月告白的計劃也不得不推後到了11月他回國。

在我緊張兮兮的約他出來準備表白的時候，他卻率先給了我一個吻。

「我很想你。」他說。

我已經不記得我那時候說了些什麼了，總之是激動的語無倫次。

那一段時間，我們度過了非常甜蜜的一段時光。但是在一起之後，我們之間的種種問題也開始暴露出來了。

比如他極其大男子主義，從出來吃飯不讓我付錢開始，一直到對我的各種事情都會指手畫腳。他把我納入他的領地，宣示了他對我的歸屬權。

但這在當時是讓我極其不爽的。

我們有了我們認識以來的第一次劇烈的爭吵，然後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那時候我剛大四，經常跑實驗室，和導師聯繫頗多，也基本上確定了我的保研名額。我讀的專業到大四也沒什麼事了，每天除了跟導師跑腿，也就是自己做項目。而他的工作非常忙碌，他個人也是個非常拼的人。他的老闆會在大半夜的時候給他打電話讓他起來工作，他也二話不說的就會爬起來，有時候通宵達旦，有時候不眠不休地工作好幾天。

作為工作狂的他，可以劃分給我的時間事實上是非常少的，而我那時候卻是個異常清閑的大四學生，又是初次戀愛，總想黏著我的男朋友。他不回我消息，不接我電話，就會讓我非常地難受。那時候我就會用各種各樣的方式來宣告我的存在感，而忙碌又疲倦的他只會告訴我不要再鬧了，我沒有時間去回你的消息。

——這種冷漠的態度會讓我更加地埋怨，會讓我感覺他不在乎我，更會讓我沒有安全感，然後我會用更大更劇烈的更劇烈的爭吵來宣告我的存在。

那段時間我們總是有各種各樣的理由在吵架。直到聖誕節的前一周，我們還在冷戰。說來好像那個時候我們才在一起一個多月，但是我們之間冷戰和吵架的時間好像佔據了我們在一起這麼長時間的一半！

他還是會出差，但是不會像之前一樣給我發語音打電話發消息，也不會會給我拍各種各樣的視頻照片。

我不知道他這次會不會給我帶一些伴手禮回來，我望著窗外的雪想著。

事實上我還是期待著這一次聖誕節的，畢竟他是我的初戀，這也是和我的戀人一起過的第一個節日。

我就這樣等待著等待著，雪越下越大，已經確定了今年會是一個白色的聖誕節了。

但是，直到聖誕夜的前一天，我還是沒有等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