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耳邊悠悠響起這句話，浮生似乎大有感慨。

我皺眉不解，「什麼？」

他微愣一下，「我在人間學到的。」

「天道之下都容不下你了，要跑到人界去玩…還真是……」我側著頭調侃他，心裡想著自己被封在這裡幾萬年一步也邁不出去，不是不羨慕。

「這七界世間我已經轉的覺出無趣了，也就人間還能玩玩。」那老頭打著哈哈聲音忽近忽遠，暗淡的身影越亮了些。

「你去哪玩與我什麼相關，不過方才到底什麼意思，什麼相思不相思，一大把年紀說出來也不嫌倒牙。」我輕笑，胸口卻悶悶的彆扭著。

多年前的內心惶惶又衝破到了心尖上，自浮生告訴我他能入夢時便隱約抬了頭的失措無助在他那句半模糊半清明的話說出口後無限的膨脹…擴散……

直到傳遍身體的每一個角落，一股徹骨的寒意統治著全身，我不由自主的瑟縮起來，一呼一吸間，意識開始迷濛。

當再次清明，我方才發現周遭下雪了，下的那麼大，那麼急。

漫天的雪花紛紛揚揚，只是一個愣神，我身邊竟解出一層厚厚的霜花，那霜花又逐漸被新的積雪壓實，最後我的四周到處都是平滑素白的冰面……

真真是…從心兒里凍透了。

「…浮生？」

我開口喚他，卻發現吐出的話都如同帶著凜冽的寒風。

這就是人間所說的寒冬吧。我見過啊。

只是被困在這啞月谷近萬年，又何時見過寒冬。

那上次見冬日，又是何時來著？

我眯著眼歪在樹上，根本顧不上此時周身的寒意。

大道七界，神界仙界為始，自然佔據的都是最好的地盤，幾十萬年一個樣子的溫潤；靈界處處氤氳著霧氣，也是永久不變蘩；冥界掌管大道輪迴，處地不偏不倚，卻極為陰寒，常年冰封之地；唯一有四季變化的只能是人間。

我去過冥界，記憶里迷迷濛蒙知道是去過是三次的。

一次是冥主相邀；一次是為了在大戰來時喝了屬於我的那盞毒酒的雲昔和在戰時替我擋了漫天箭矢的左護法赤沐……

還有一次，似乎不帶任何目的，只是去轉了一遭就回來了。

人總是這樣，沒有目的的事情更容易忘卻。

不過話說回來，去冥界雖處處冰封，卻沒有這般美的飛雪——冥界似乎生來就是寒冬，沒有過程。

那這雪，便定是在人間見過了。

人間……

我去人間少說也得七八趟，除了最後一次外，每趟都是匆匆一兩日便辦完了事，自然也不會過久的停留。

而趕上冬季的，剛好不巧是為時七個月的最後一次。

*

我在漫天的飄雪中再次陷入了恍惚，似乎看到了當年那個冬日，山間一條小路上行走而來的一個青衣藥童……

那藥童大不過十五歲，還沒完全長開的臉雖不比長大後好看，卻也是個清秀俊郎的少年郎。

他行走在草木衰颯的石子路上，背上的藥簍里窸窸窣窣，一隻長耳的褐色兔子瑟瑟的探了個頭。

石子路的盡頭是山崖，山崖處繞過那座巨石，再轉過一溜枯樹枝子般的藥草，一間小屋赫然立在那裡，茅草的屋頂厚厚實實，周遭的圍欄有序而立——總之怎麼看都是一心一意好好過日子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