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上平靜得很，哪怕是溯游也不是多費勁的一件事。

從魔界的渡口到寒江盡頭並不很遠，挽清一行三人跳下竹筏，身後著了羽衣的渡船人連同竹筏逐漸隱在了霧蒙蒙的江面上。

「護法…啞月谷……」

芍兒察言觀色，護法來到此處並沒有預想中的那麼悲愴，於是這小丫頭心裡的強大求知慾又被激發了出來，她現在一心只想挽清給她講講當年先君將魔尊封印過來的場景……

挽清素來實心實意的疼這小丫頭，又怎的聽不出她言語之中的意思，只不過雖看不出她面上的悲傷，卻不代表她好受。

寒江盡頭是一片曠野，那曠野草木葳蕤，草木深處，才是啞月谷的入口啊。

而當年的場景…她當然記得，又豈止是記得，就算現在回想起來，也是歷歷在目。

垂在身子兩側的手攥緊了再放鬆，鬆開再攥緊…到最後能開口講話時，聲線已經恢復了平穩。

「當日魔界左護法戰死，魔帝將魔尊一路逼到這裡，我比不得他們功力深厚，且已是死過一次的身子不畏寒江侵蝕，只是勉強跟上…不過也唯有我在場……」

像是想起了，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身後半步的侍兒不敢言語。

「先君…你們可曾見過先君有過半點軟弱的樣子？」

不等侍兒應答，她勾了勾紅潤的薄唇，說不出的蒼涼笑意。

「你們連他片刻的軟弱的看不到，我卻見過他失聲痛哭，悲愴泣血的模樣。」

*

*

一眨眼，就是萬年。

那時寒江上沒霧，平平靜靜。

七界之內卻並不太平，魔界與神界的大戰已經持續了十幾年…無論是神界還是魔界，都是元氣俱傷，魔界還格外嚴重一些。這樣再戰下去，只怕會使天道崩塌，七界覆滅。

神界三大君王商議之下，送了封書信直到魔界主帥營中，其大意戰事皆因魔尊一人而起，若魔帝交出魔尊，兩界即可止戰。

魔帝在猶豫…偏生這事又被魔尊知道了去……

彼時已然殺極了眼的魔尊根本顧不得旁的，神君一心想置她於死地，她就偏要讓那幾個自以為是的老東西看看，是誰先死在誰手下。

魔尊領兵出神入化，帶了半數將士直衝神界而去，期間魔帝三令撤軍，都被她扯碎燒成了灰燼……

最後魔帝急了，他親自上陣，把殺紅了眼正痛快的魔尊揪了回去，將她當眾施了三百蟒鞭算是違命的懲戒。

這事到了這裡原本也算是該有個了結，只是後來不知道為何又鬧了起來，那晚魔帝的營帳五丈內無人敢近，只是從被風吹散帶來的隻言片語中可以聽出酌辰與魔尊又吵架了……

那晚之後的不久，或許只是又過了四五日，魔帝就將魔尊封印進了啞月谷。

為君為帝者，對下屬的絕對掌控是不容絲毫質疑的，魔帝要對付她，不過是想與不想的事。

或許他已經預料到了此生再也無緣一見的結局，當他親手束成死結的封印，在谷口一寸寸落成…魔帝頹然的撲倒在地，從無聲的落淚，到痛苦的嘶吼，再到最後的悲愴至極，他竟開始一口接著一口的吐血……

那日的痛於魔帝酌辰而言，大約無異於剜心剔骨、自斷手足。

*

「從魔尊進到啞月起，大概魔帝的心已經跟著她被封了」

幽幽一聲長嘆，倒不知誰人感觸傷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