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笑不得的推推她「賴上癮了？先前也不記得你還有這麼個毛病啊。」

挽清磨蹭著從我懷裡出來挨著我坐在地上，眼睛還紅著偏非要嘴硬，「大人離開的這麼久，誰知是不是記錯了。」

搖搖頭，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沒有我和酌辰強大的陰影籠罩著，果然長進的不少，先前我再寵她也沒見過方才那副自然而然頂嘴的模樣。而不必刻意探查也能發現她周身的氣息比我離開那時強了不是一點半點，或許暫且還是比不上我當年，卻也差不了太多，若再過個五六萬年到了我現在的年歲，應當是比我厲害的多的。

只是可惜了，她生的還是太晚，功力還是不足，現下憋了萬年的未竟之大事需得一功得成，我看得出，她做不到。所以及至今時今日，就算挽清在魔界的威望尊嚴儼然已經超越了當年的我，但是她未來的路仍不能由著她的心意。

我斂眸，臉上的笑意說淡就淡，就算我知道我說什麼她都會照辦並且做的極其漂亮，心中還是覺得對不住她。

可事到如今，我必須做的卻是極力保全她。

「右護法」，我看到她面上的惶惑與瞬間的坦然。

除了公務與戰事，我甚少喚她職階，也是在刻意拉近倆人的距離，不至於疏遠了。

「魔尊…？」她不解，不過還是按照規矩老老實實的等著我下文。

「翎箜他們兩人就要到了，我已然應允了為奚詰治好魔焰之傷。」我微涼的手指扣在對面人尖俏的下巴上，四目相對，深深望進她的眸子。

我輕描淡寫吐出的這句話，只是一瞬間就讓她眼裡的某種堅持碎成了渣滓，平靜的面龐被痛苦左右，猙獰而扭曲。我知道，這是對她這些年所作所為的一力否定，更是對往昔魔界屈辱之事輕描淡寫的翻頁。

我已經葬了自己萬年，悠悠閑閑；她卻在外邊抵擋了千年的風霜刀劍，嘗盡了說不出的苦。

她不解，她委屈，應該的。

「為什麼！」

「……」

「為什麼…」

她緩緩找回自己正常的聲音，語氣里的質問卻在尾音處化成一種哽咽。

「他來找我，想必是瞞不過你的耳目。那孩子心思純良，什麼也是瞞不過我，我要救的那個人是神界的，我知道。可我就是要救他，總之我是快要死了，我不僅要救他，還要將魔尊之位傳給他。」黑暗之中，我的聲音逐漸開始發飄，捏她下巴的手指也不知何時變成了濕的——她哭的委屈極了。

不要，她說。

嗚咽聲順著這兩個字的吐出從縫隙里溢出來些，聽的我心上的軟肉就像被一隻手狠狠揪起來擰著。

我鬆開手，「不要？不要我救他還是不要我傳位。你該知道，這不是你說了算的，護法。」

「可畢竟他是神界之人！先君一直將魔尊之位空懸，及至先君身死，現任魔帝意欲封給屬下，可屬下向來知道，這魔尊二字，也只您一人擔的起罷了！若是因著魔帝隨意什麼人都能擔這名號，不說屬下不認，魔界七十二將、萬數徒眾，又有幾個人認的？！」

果然是長大了，對著我說話都能這麼沖，暗地搖搖頭，勾起個無奈至極的笑。我倒是真喜歡挽清此刻牙尖嘴利的模樣。

「認不認由不得你，能不能服眾關於威望，而這威望，也不過時間長短，他本非池中物，到底還是能做大事，至於是否利於魔界，就是翎箜該負的責任了…」，我微嘆口氣，「護法，先君與我都成了七界天道之下，這盤棋的局外人…你，你也該退後，將這盤棋交給後人了。當年紫瀛州那位做的就不錯，你現在若還當我是魔尊，聽話，去紫瀛州女君那處罷…魔界，不要成為你念念不忘的恩怨瓜葛，不值得。」

紫瀛州歸屬於靈界，那是一方極純的世外凈土，上一任靈帝緋流昔日禪位後，就一直在紫瀛州靜悄悄過自己的小日子，而繼任的靈帝又是緋流教養親傳的徒兒，在緋流退隱後為她新增了個尊號，稱紫瀛州女君。

緋流與魔界也是甚有淵源，當年成功從她那兩個窮凶極惡的長兄手裡奪的帝位，個中有一半的緣由與魔界密不可分。

我與緋流的性子又格外契合，兩人著實在一起鬧騰了幾年，直到那場大戰。

而如今魔界表面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涌動，勢必會有一場內訌要平。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是人間的規矩，放在哪裡都是一樣的，挽清作為上一朝的臣子，就算與翎箜有師徒之分長幼之情，也未必能在這場暗流之中保全其身……我讓挽清放權離位，不過是希望能保全酌辰這一朝最後一個人……

其實這想法我自己都覺得荒唐而可笑……

可有些時候，做傻事也理直氣壯的懶得找任何理由，我只是想這麼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