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商朝年十三，皇帝勤政愛民，廣招賢材。政事順利，百姓和樂。有大樂一書記載當年「天下太平，萬物安寧」所描述國泰民安的局面。

那是最繁華的一年，也是最蕭條的一年。

漢上興旺，樓台軒榭。

穿著俏皮襦裙的丸子頭少女端著大碗的長春面，嗦著麵條還探頭探腦地張望著。身穿著一身儒雅寬衣的風流公子搖著把扇，前來拍拍那姑娘的肩，道。

「如此清雅的地兒，嗦面恐怕…」

那姑娘抬眼瞥向人模狗樣的靈飛，道：「別鬧騰我，找到張鳳著沒有？」

「玄德通知我們往河夾那去就行了。」

靈飛拿扇骨輕敲那瓷白的面碗，嘶了一聲，故作正經地詢問道：「話說你這是上哪端的面，怎麼那老闆娘還能允你打包帶走？——哪地的麵館，我替你還碗。」

「天庭我是那兔精花羋，現在我是城裡特會煮麵，是人稱麻面王的師傅家小女，王幺，」花羋頗為得意地聳著肩唆面，挑眉看向咽口水的靈飛，「你要是想吃，待會我便叫我爹爹下一碗拿手的陽春麵，碗倒用不著你幫我還。」

話語還未說話，靈飛咽著口水背手轉身：「誰想吃？反正我不想吃，我們神仙從來不吃——」

「真不吃？」

「我，靈飛，就算是餓死，死外邊，從這樓宇上摔下去，我也不會吃凡間的一口飯菜！」

「出門左轉兩條街，有家招牌為洛陽小面。」

「跟我說…這些幹嘛！我才不會去的。對了，你還不去到河夾找張鳳著嗎？我這邊有是就先不去了——那家是叫洛陽小面對吧…害，張鳳著該等急了。」

她連忙嗦幹凈碗里的，把還蘸著佐料的面碗遞給靈飛就立馬轉身離開，道：「反正你不去，那你幫我還回店裡。對，就是叫洛陽小面，報我的名字能賒賬的。」

說著，花羋明媚地沖被識破的靈飛嫣然一笑，轉身回頭歡喜地揮著白脂手，就像喜鵲般靈動。

「再見咯——」

靈飛沒搭理她，倒是躲在一邊報著書誦讀的窮書生看直了眼，沒有反應過來，痴傻地揮手回應。等曉得那姑娘招呼的是那邊貴衣錦袍的公子哥，頓時臉紅起來。

未料花羋看到後捂面噗嗤一笑，作著口型問窮書生什麼名字，那書生紅臉回了句：「陳幸！」

奈何生來的膽怯叫他仍是不敢大聲嚷出。

那姑娘…沒能聽見吧。

花羋倒無所謂地揮手轉身離開，卻在心裡歡喜地嗔笑著：「真是倒了霉，剛回來便遇著他了。」

似曾某年洛陽春來，接手面鋪的王幺一咬牙把那祖輩留的面鋪當了出去，就為幫助一個上京趕考的學子。兩年後面鋪雖然是被贖回來了，但沒聽聞狀元回鄉娶她。

而王幺也風風光光地嫁了一地的富豪，成婚那天，王幺淚眼漣漣地親著自己夫君，嗔罵，「陳幸！你讀那麼多年書全都喂狗了，還敢拿著錢跑去經商。」

「我遇見你就是倒了八輩子霉，」

「而那是我一輩子的幸運。」

靈飛看著倆人的神情頓時曉得什麼，上前用扇拍拍那書生手裡的破書，道：「她是我妹妹，叫王幺。」

說罷，就拿著碗往左轉兩條街里過去，路上風流倜儻地搖搖扇，要是忽略那手上的碗，定是個眉眼俊朗、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搖扇念叨著：

「是劫來一段，還是幸有一此，在人人悟。」

「通天劫殺，通天活計。」

「此便是天數。」

靈飛低聲：「天數已定，天數已定。」

倏然，路邊有個仙風道骨的道士提著一大銅鐘，叫嚷著還敲鐘地信步過：「哐當——三百年前大道歸一，衍生萬物，品圓玄井各象而聚。哐當——據說，河夾有神靈臨水，蒼天明龍，浩蕩山溪…」

頓時有一紅袍飛身躍起，快步跑向河夾。

靈飛接來小二端著的陽春麵，把扇子放在桌旁，動開筷子夾起麵條，入口時便由心感慨了一句：「真香！」

抬眼看向這好一個太平天下。

遠處傳來百家的琴嘆。

天數哎。

「通天曉！…瞧我激動得，是玄德的那個通天曉吧？」靈飛跟個猴似的，看著商議著倆人頓時拍手道，「嘻！好了！我要去！我要去——！」

純屬瞎湊熱鬧。張鳳著心裡嘲諷著，轉身留下垂睫落寞的孟韞玉。靈飛看了他一眼，嘆息著跟著氣極的張鳳著過去了，趕忙嚷道：「仙師仙師等等我呀！」

等到追上，他嬉皮笑臉起來，道：「仙師，我實話同你講吧。那些事要是知道就作罷，不知道就算了。有時候心窩疼的，懊惱的還是你。」

張鳳著加緊步子，皺起眉頭：「何出此言？他倘若真的那般待我好，我便該報恩於他。」

靈飛嘆息一聲，感慨：「要是你曉得了，巴不得把內丹掏出來給他攥手裡玩。」

那條本該平穩飛升的明龍，本該被天地偏愛的明龍，倘若未能遇到當年的扶風，而今該是這天庭不可磨滅的榮耀。奈何阿，奈何阿，盤踞在破山污水的蛟看著心上人最終飛升成仙，他卻匆忙驚慌地逃竄在山野里，喃喃道：「別讓他知道我了，別讓他知道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