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洲有時會覺得是不是自己太笨了，所以搞不懂蕭衍，又或者說是蕭衍根本不在意他，所以不顧他的請求。

總之，他求過蕭衍，不要對宋家出手，可蕭衍仍是做了。

裝作若無其事地讓他去鑫芯查庫存，等他回來時，會議已經結束，宋家的滅亡已成定局。

同時姜文洲不得不佩服蕭衍的本事，又恨他果斷無情，明明他們同進同出，更甚至睡在一張床上，他根本不知道他的想法，更是不知道他在私底下搞了這麼多鬼名堂。

姜文洲在鑫芯的時候，就聽到了宋家產的感冒藥出現了大批量的問題，死亡或是智弱的案例如奔騰不息的潮水一下子便湧現在了社會大眾的眼前。

姜文洲看著一個個被毀去的家庭，想大概宋家涼得會比自家更徹底一些。

等姜文洲風風火火回到蕭氏要向蕭衍討要個說法時，秘書告訴他，他剛開完會，一個人在會議室里整理東西。

於是，姜文洲氣勢洶洶地踢開了會議室的門，發現了一個安靜的蕭衍。

趴在桌上睡得很安詳的他，手上還拿著一支筆，約莫是不小心睡著了。

再於是，姜文洲便沒了之前的氣焰，只想著悄悄地，不要打擾他睡覺。

在姜文洲鬼鬼祟祟躡著步子的時候，蕭衍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撐起定睛看了看來人，又軟綿綿地趴在桌上朝他微笑：「你是來興師問罪的麼？」

姜文洲又想起了他此行的目的，他挺了挺剛躡手躡腳而彎下的脊背，質問他：「你為什麼還要對宋家動手！明明我和你說了，不要在意別人的看法，也和你求過情了，你為什麼還要……！」

念及蕭衍的所作所為，姜文洲氣打不一處來，氣憤地說不出話，只單單用熔岩般炙熱的眼睛瞪著他，似乎這樣就能融化出一些他微乎甚微的同情心。

蕭衍反而微微一笑，露出嘲諷又好笑的表情：「你現在是替宋家來責罵我？姜文洲，宋家兄弟是你什麼人啊，你要這麼幫他們？」

姜文洲一想，還真是，我幹嘛這麼生氣，宋家和我什麼關係。

「哦～對了。」蕭衍突然打了個響指，語氣詭異，「那宋家小公子是你未過門差點就成了的媳婦，自然是有資格的。」

這樣蜜里藏刀的語氣聽得姜文洲很是不爽，他仗勢十足地拍了拍桌：「我又不是那種幫親不幫理的人！而且宋竣和我也不會有親！是你做的太可惡了啊蕭衍！你怎麼可以在宋家的感冒藥里摻假，讓他們……」

蕭衍的眼神一凜，語調變得輕佻：「你認為是我做的手腳，讓那群人死的死，傷的傷？」

被蕭衍這麼正義的眼神盯著，姜文洲有些氣虛，念及從小教導的輸人不輸陣，他哽著脖子嗆了回去：「難道不是嗎！」

蕭衍輕笑一聲，別開頭，不再去看姜文洲，他似乎專註地盯著攤在桌上的文件，命令道：「姜文洲，滾出去。」

姜文洲怔忪，明白大概自己誤會蕭衍了，他一面在心裡罵著自己的嘴快，沒腦子，一面討好地走到蕭衍的面前，拉了拉他的袖口：「蕭衍。」

「滾出去。別讓我說第三遍。」蕭衍目不斜視，鋼筆在手中轉著圈。

姜文洲緊緊地抱住蕭衍，搖頭：「不滾。說第四遍，第五遍，第一百遍也不滾！」

「你犯賤啊！」蕭衍狠狠地踹了一腳姜文洲的膝蓋，力度大到就連日日訓練的姜文洲都能感受到疼痛，讓姜文洲確確實實地感受到蕭衍是真生氣了。

「我就是犯賤！我錯了！蕭衍！不要趕我走！」姜文洲慌亂地不斷扒住蕭衍的身體，像個八爪魚一樣牢牢地貼在他身上。

蕭衍則是不停地掙扎，甩著姜文洲時不時攀上來的手：「我叫你滾啊！」

「我錯了，蕭衍！你要怎麼才能原諒我！」姜文洲癟著嘴，將腦袋硬擠進蕭衍的胸膛蹭著他的心口。

蕭衍一邊雙手推著姜文洲的腦袋，與他保持距離，一邊嘴角泛起不懷好意的笑意：「再去廣場上裝狗爬一圈！」

姜文洲的動作頓了一下，糾結了一會兒，然後極為誠懇也極為艱難地點了點頭：「好。我去。」

蕭衍這才正視起了姜文洲，他玩味地托起腮，打量著局促不安連雙手都不知道要放哪裡的姜文洲。

「我……我就這麼去？」姜文洲抓著自己的衣角，又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頸間，低垂下頭，小聲詢問，「還是要脫衣服，帶狗圈？」

想到這裡，姜文洲就一陣無措，他帶著快哭出聲的語氣繼續追問著：「是不是還要當眾高潮一次？」

「蕭衍。」姜文洲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上前一步求饒道。

蕭衍饒有興緻地翹起了二郎腿：「流程，你不應該很清楚？」

「蕭衍～」姜文洲又喊了一聲，可得到的卻是蕭衍兇巴巴的命令。

「跪下！」

撲通。

姜文洲很沒骨氣地跪了下來，他垂著頭，雙手摩搓，很想找些什麼好話來阻止蕭衍的想法，但他一方面又想，本來就是他先說錯了話，是他先誤會了蕭衍，他好像並沒有資格求他寬恕自己。

蕭衍用鞋尖挑起姜文洲的下巴，居高臨下地問他：「姜文洲，在你心裡，我蕭衍是不是就是那種小雞肚腸，陰險狡詐的小人？」

姜文洲心中一緊，立馬否認：「不是！我沒……」

雖然他來的路上的確是這麼想的，想得心尖都在顫抖。

蕭衍一腳踩在了姜文洲的肩膀上，迫使姜文洲向後仰去。

姜文洲趕忙雙手撐地，調整回了跪姿，順便還向蕭衍的方向膝行了兩步，他真誠地抱著蕭衍的小腿：「蕭衍，我錯了。」

「你不要趕我走，不要不理我。」

姜文洲偷偷瞄著蕭衍不佳的臉色，用臉頰蹭著他的西褲，小聲的，輕聲的，可憐的，委屈的。

「汪～」

饒是蕭衍再憤怒，也被姜文洲這副模樣給逗笑。

他一開始竭力阻止著自己上揚的嘴角，到後來發現阻止不了，幹脆將手背抵在嘴邊，偏頭笑了笑。

姜文洲欣喜地看著蕭衍的變化，激動地站了起來：「蕭衍你笑了！你原諒我了！」

蕭衍蹙了蹙眉，呵斥道：「誰讓你站起來的！給我跪下！」

「哦。」姜文洲挫敗地繼續跪了下來，又磨蹭著蕭衍的西褲繼續討好，「蕭衍，不要生氣了嘛～」

「我沒資格生氣啊。因為這本來就是我做的。我就是個這麼心機深重的利己主義者。誰罵了我，我就會報復回去。你沒說錯。」

蕭衍的語氣尖酸刻薄，讓姜文洲的心漸漸沉了下去，將將趁一時口舌之快的後果還真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姜文洲沉思了一會兒，又望向了蕭衍：「你知道的。我做事不經過大腦，又固執。你看我不一開始一直以為你是omega麼，後來還……反正都是我不好，我以後會一直相信你的！」

姜文洲無助地嘆氣，也恨著自己不爭氣。

然而蕭衍冷不丁地發問：「為什麼？為什麼覺得是我？」

「因為有我父親的案例為先，他們兩兄弟也的確侮辱過你，你那天表現得還那麼激動，所以……所以我猜你偷偷在他們藥品里摻了什麼的……」姜文洲垂頭喪氣地如實回答。

「所以，你覺得我是那種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可以犧牲無辜者的性命的那種人？」

這個問題險些讓姜文洲窒息，他怎麼覺得他就這麼一步步踏入了蕭衍提前為他設好的陷阱，連否認都是多餘，因為之前的回答已經給了他答案。

「你罰我吧，蕭衍。」姜文洲認命地閉上眼睛，勇敢地挺了挺胸脯，「怎麼說都是錯的，我的確不夠信任你。所以，你要怎麼罰，你說吧。」

姜文洲的腦內演習了一遍自己待會兒會有多麼多麼的恥辱，多麼多麼的痛不欲生，多麼多麼的求死不能，但蕭衍卻沒有讓他如願。

蕭衍只是拿著筆在手中把玩著，表情淡淡地看著他，向他解釋：「宋家雖也是個世家，但以前名望還不夠響，最近十幾年間突然崛起，沒點驚人的把柄還真對不起他驚人的速度。」

「這件事是我爆料的，沒錯，也是我報復他們，我承認。可他自己暗地裡手腳不幹凈，又怎麼能怪我呢。」蕭衍聳肩一笑，眼裡的囂張不可一世，「貪圖便宜，作假藥，將省下的錢做廣告，鋪得全世界都知道他們家的產品好。再接著，把那些吃藥死的傷的病例藏嚴實，製造出零不良反應的假象。這種黑心的商家早該涼了。」

姜文洲消化著蕭衍的話，試探地問他：「你早知道了？」

「蠢貨！」蕭衍踢了一腳姜文洲，「當然是我想要報復他去查的啊。」

「不過，」蕭衍心累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醫藥行業大多都有這些通病，說不定你們家也有。」

還在呆愣中的姜文洲臉色變了變，緊張地問：「我家？我爸？也……」

「很有可能。」蕭衍舒了口長氣，緩和了一下著疲憊的身體，「沒事。如果被有心人查出來，我會好好保護你的，不用擔心。」

「不……你不調查一下？」姜文洲歪頭疑惑。

蕭衍的眼皮跳了跳，微微直起身，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我調查我融資的公司，然後把它弄倒閉啊？你真想得出，姜文洲！」

姜文洲據理力爭：「可……可這人命關天啊！萬一我們的藥當真和你說的，也有問題。那，那早點查出來，早點把所有有問題的藥全部收回，這樣才能減少損失不是嗎！」

蕭衍打了個哈欠：「這世上有問題的藥物那麼多，一個宋氏就搞得我精疲力竭，我可沒有閑工夫再一個個查。而且萬一處置不當，被有心人利用，反而得不償失，你們鑫芯的口碑本就不怎麼樣了，再下去，神仙難救。」

「姜文洲，你說的沒錯，說到底我就是自私。的確是宋家兄弟惹到了我，我才去報復宋家的，我可沒那麼高尚的心靈去拯救全人類。」蕭衍順手捏了捏姜文洲嚴肅的臉，「別那麼想不開，把鑫芯陷於困境，你也不想吧。」

「不行。」姜文洲的眸光注視著一處，如清澈的流水打在一顆顆光滑的鵝卵石之上，他抬起頭認真地望進了蕭衍的眼睛。

「我要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