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姜家
小說: 成癮 作者:年更遥 字數:3980 更新時間:2019-09-23 07:15:06
似乎只有童話故事裡才會出現這樣的住宅,如古堡般樹立著一片鬱郁蔥蔥的樹木,大大小小的洋房錯落有致地聚集在一起,配上濃重的灰土色孕育出一派的歐式風情。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我不進去!」姜文洲看著面前熟悉的建築物,只覺得腦門心有一處突突地在跳動。
蕭衍帶著賞鑒的目光環視了一遍面前的屋子,摸了摸下巴:「你家還真氣派。」
「以前我來當寵物的時候,盡顧著生氣了,倒是沒認真看。」蕭衍咂舌,似乎很遺憾,「想來,在這種屋子裡當寵物,也是夠尊貴的。」
蕭衍的嘴大概是這世界上最毒的東西了,姜文洲如是想。
姜文洲鬱郁,捏著自己的衣角,默默向後退去,卻被蕭衍冷不丁地激了一把:「不是說要查你們家藥有沒有出問題嗎?最好的方法不就是直接問你父親?」
「一定……還有其他辦法……吧?」姜文洲這才想起來他和蕭衍在會議室那麼大鬧了一場的最初目的,他的確是非常想知道究竟他們家的藥是否給其他人帶來了不幸,但他也是非常不想去見自己的父親的。
在那天之後,姜文洲試想過很多種自己父親的反應,竟然沒有一種是他可以接受的。
當然,這其中自然包括姜思凱哭得稀里嘩啦,拍著他的肩膀和他說,兒子,辛苦你了,爸爸不怪你,為了姜家之類的溫情戲雲雲。
然而,姜文洲發現,他自己更接受不了。
這樣的姜思凱會讓姜文洲覺得更是沒有了做人的尊嚴,更讓姜文洲無地自容,羞愧難當,還不如打一頓罵他是不孝子的好。
可真真說是打,姜文洲也覺得不妥,畢竟他父親一定會邊打邊說不孝子,你活著還做什麼,我們姜家的人就算是死,也不能當一個beta的寵物。
姜文洲只是那麼想一想,他那綠豆大點的自尊心就已經被打擊成芝麻了。
所以,在姜文洲還沒徹底做完心理建設前,他並不想回家。
然而蕭衍根本不給姜文洲任何停留的機會,握住他的手腕,便帶著他往裡走,一邊還煞有介事地埋汰他:「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不用,走什麼歪門邪道?」
「姜文洲,姜思凱終究是你的父親,他不會對你怎麼樣的。」蕭衍似乎是知道姜文洲的顧慮,還甚是有愛心地加了一句寬慰的話。
姜文洲內心哭泣:不會對我怎麼樣更可怕,好不好!
不過很快的,姜文洲就被其他事物給吸引。
花園中本該爭奇鬥豔的花朵現如今都一個個衰敗地耷拉著腦袋,而那總是修剪得很有藝術感的灌木叢也紛繁雜亂地隨意生長,完全沒有了曾經鹿,馬,龍這樣的形狀,窗檯也似乎許久沒有人擦拭了,從近處看竟有了一層薄薄的灰色布在上面,整個姜家像是進入了一個死寂。
姜文洲心中隱隱作痛,也就一個星期沒有回家的功夫,姜家竟然蕭條成了這幅模樣。
「嘖嘖,還真和你們鑫芯一個模樣。」蕭衍也發現了這個現象,調侃的語氣讓姜文洲鬱結,「外強中幹。」
「話說,姜文洲,你這麼怕你爸幹什麼?」蕭衍見姜文洲總是垂著頭不作聲響,便在門口停了下來,出聲好奇,「父子之間哪有什麼隔夜仇,就像我和我爸,他可以打得都認不出這是他親生兒子,隔天一早又沒臉皮地跑來聞我的信息素。」
蕭衍這幅大不了一死了之的口氣讓姜文洲抽了抽嘴角,他輕聲嘟囔著反駁:「這不一樣。伯父很和藹。可我父親就……」
姜文洲隨即嘆了口氣,他竟然找不到一個詞來形容他自己的父親。
說嚴父吧,可平時對他也挺好的,會噓寒問暖了解他的生活狀態。
說慈父吧,可日日與太陽此起彼落的鞭子卻讓他頭皮發麻,他每回淚水迷濛希冀地看向那張臉,總是寫滿了不爭氣,也不見得心疼。
蕭衍接了下去:「固執,老古板,頑固不化,狗眼看人低?」
自己的父親被這麼辱罵,姜文洲大聲反駁:「哪有!」
蕭衍挑了挑眉,回頭定定地看向他。
姜文洲挫敗地垂下頭:「好吧,是有點。」
「沒事的。」蕭衍輕輕摟住姜文洲的肩膀,拍了拍,「有什麼事,我幫你擋著。」
姜文洲抿抿嘴,呼了一口氣,將所有的無措和苦難全吐了出來:「我還是頭一次反抗他。」
「哦?你拒婚不叫反抗?」蕭衍又一次調侃道,他的手臂勾著他的脖子,與姜文洲勾肩搭背,「過來人教你。你反抗,他怒了,你就讓他打,打完繼續按你的思路走就行了。有什麼好介意的。父子之間有什麼事情是打一頓不能解決的?」
姜文洲苦笑,打量了一番蕭衍:「看來你很皮實。」
「這我就不明白了,姜文洲。」蕭衍見姜文洲前怕虎後怕狼的樣子忍不住輕笑,「你自己都說了不要懼怕別人的目光。要我愛自己。那你自己也應該特立獨行,按照自己的想法過活啊。勇敢地面對他,來!姜文洲!走進去!」
蕭衍重重拍了拍姜文洲的脊背,鼓勵著他,然而姜文洲涼涼地瞥了他一眼,打開了大門,邁了進去:「我的想法里沒有被你當狗遊街示眾。」
蕭衍尷尬地摸了摸方才安撫他的右手,隨即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跟在姜文洲的身後,一副隔山觀虎鬥的興奮架勢。
在姜文洲的記憶里,姜家總是有許多忙碌的僕人在走來走去,有的是在準備晚餐,有的是在打掃衛生,也有的可能只是走過去替他傳話給自己的父親。
總之,姜家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樣冷清過。
姜文洲看到自己的父親正靜靜地坐在壁爐前,膝蓋上放著一本書,也沒見他看,似乎只是看著壁爐里那看上去快要熄滅的火苗發獃,火光照進他幽暗的眼眸里,變得越發暗沉,彷彿被吸進去了一樣,而姜文洲的心也彷彿被一同吸進了那無底深淵。
「父親。」
姜思凱似乎沒有聽到開門的聲音,一直保持著發獃的坐姿,等姜文洲出聲叫他時,他才緩緩回過神,眼裡有些錯愕,約莫是不相信姜文洲會回來。
姜思凱的反應遲鈍了不少,他先是情緒複雜地看著姜文洲,彷彿一場悲情的父子相見戲碼即將上演,後又透過姜文洲看到他身後正在掂量花架上的花盆值多少錢的蕭衍,那五味交織的眼裡便只剩下了火光。
他倏然站了起來,腺體分泌出大量的信息素,如龍捲風一般恐怖地朝他們二人的方向撲去。
正如姜文洲所料,姜思凱的第一句話是:「你還知道回來?」
那憤怒的語氣讓姜文洲聽出了他似乎並不想要他這個兒子。
「怎麼?他姓姜,這裡是姜家,他不能回來?」正在揣測手邊那個古董花瓶價錢的蕭衍聞言,便將手肘搭在姜文洲的肩膀上,反問道。
「姓姜?」姜思凱彷彿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他怒視著蕭衍,咬牙切齒地擠出了幾個字,「他難道不是改姓蕭了嗎?」
姜文洲羞愧難當,不知該說什麼,然而蕭衍挑了挑眉,贊同地點點頭。
這讓姜思凱更為光火,他拿起座位後的黑漆拐杖,猛地在地上戳了戳,發出巨響:「來人啊!」
姜文洲心中一驚,忙上前急切地關心道:「父親,您怎麼了,怎麼用起拐杖了?」
姜文洲的前進正好給了姜思凱一個恰當的距離,那拐杖便一棍打在了姜文洲的大腿上:「你還知道關心我?!」
「姜文洲!」見姜文洲被打了,蕭衍本看好戲的心情倒是一下子消失了,他擋在了姜文洲的身前,譏笑嘲諷道:「姜思凱,你兒子是姓蕭了又怎麼了?他賣給我,和你把他賣給宋翊,有什麼區別?」
「哦,對了。宋家也倒台了。」蕭衍打了個響指,從容一笑,「還是有區別的。」
姜文洲看著二人劍拔弩張的樣子,無措又慚愧地拉著蕭衍的衣角,小聲乞求道:「蕭衍。別說了。求你別說了。」
姜思凱越聽越氣,駐著拐杖敲了好幾下地面,隨即又提起拐杖,向蕭衍打去:「你個混賬!你個下賤的beta!」
姜文洲眼疾手快,一個閃身接住了蕭衍的當頭一棒。
姜思凱被姜文洲下意識的護主反應氣得發顫。
他拽了拽拐杖的頭,而姜文洲仍舊牢牢握住拐杖的尾,不肯放手,更是讓姜思凱的信息素越發濃郁了起來:「姜文洲!你這隻狗當的還真稱職啊!」
「父親。」姜文洲深知無法和姜思凱解釋清楚,示弱地低下頭,「打我沒關係,請不要打蕭衍。」
「好啊你!我姜思凱真是白養你這個兒子!」姜思凱氣得吹鬍子瞪眼,使出了渾身的力氣也沒有讓那根拐杖動彈不分,他大聲呵斥著:「姜文洲!你還覺得你是姜家的兒子,就給我放手!」
姜文洲抬頭望了一眼姜思凱,又擔心地看了一眼蕭衍,而蕭衍則對他報以微笑,一個讓他安定的微笑,彷彿在和他說,沒關係,放手吧。
可姜文洲還是不敢放手,在心裡兀自糾結了好一會兒,直到有幾個壯漢型保鏢將蕭衍圍在了其中。
姜文洲慌忙鬆開手,轉身想去救蕭衍,可姜思凱卻一棍敲在了姜文洲的肩膀上,讓他跪下:「你不是說可以打你麼!給我跪著!我要替我們姜家列祖列宗好好教訓你!」
「不要。」姜文洲咬咬牙,便出拳欲將蕭衍身邊的保鏢趕走。
「嘖嘖。」蕭衍摸了摸下巴,感慨地笑了笑,「姜思凱啊姜思凱,你到現在還冥頑不靈。姜文洲為了你們姜家,甘願當眾跪在地上當狗,你這個做父親的不好好開導他,勸他,還要打他。」
「你是不是還得說當一個beta的寵物,姜家之恥?」蕭衍危險地眯了眯眼,伸手出拳的速度不亞於姜文洲,「一個alpha 能為自己家犧牲成這樣,我不覺得是恥辱。反倒是你,沒有本事只會坐在這裡唧唧歪歪的老古董,才該覺得羞恥!」
蕭衍迅敏的反應讓姜文洲一陣發愣,看他游刃有餘地在四人中間穿梭,甚至還能用那張可氣的嘴懟天懟地,姜文洲覺得不可思議。
一個beta竟然能周旋於四個alpha,還不帶喘氣,這是絕對是聞所未聞的驚人戰績。
姜文洲發完愣又立馬撲通跪在了姜思凱的面前,認錯態度誠懇:「父親,是我不對,都是我的錯。不管蕭衍的事。父親,要打就打我吧,放過蕭衍吧?」
蕭衍剛將一腳踹在某個人的胸膛上,便聽到這句話,氣結吐槽:「姜文洲,我是被打的爬不起來了麼?你給我說這種台詞?」
「父親!」見姜思凱的面色冰冷,不發一言地盯著蕭衍的舉動,姜文洲心中更是慌張,不確定地仰視著他。
「你說的?」姜思凱半垂下眼皮,看向姜文洲,語氣平淡,讓姜文洲以為姜思凱已經氣消了。
於是,姜文洲很用力地點頭:「對!放了他!我做什麼都可以!打死我都可以。」
蕭衍汗顏:「喂喂,姜文洲,我真的還很健康,我還能打啊。」
「好,隨我來。」姜思凱柱起拐杖,慢條斯理地向外走去,如果姜文洲沒猜錯的話,那個方向似乎是寵物房。
蕭衍也似乎看出了姜思凱行進的方向,制止道:「姜文洲!你個蠢貨!我不準你去!」
「你快走。」姜文洲搖了搖頭,向蕭衍使了個眼色,便匆匆跟在了姜思凱的身後,任由蕭衍在身後如何罵咧咧的叫喊。
蕭衍被四人困住了去路,氣憤地磨了磨牙,緊張地盯著寵物房,嘴裡還不停地罵著:「蠢貨!明明優勢!還去受罪……姜文洲。這天底下還有比你更傻的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