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的肚子一天一天地大了起來，小腹逐漸隆起，讓在他身邊服侍他的姜文洲覺得又新奇又激動。

但對於蕭衍來說，卻是個噩夢般的事情。

儘管姜文洲一直在給他做心理暗示，讓他平常心看待這件事，但蕭衍從小到大都是以一個alpha的身份來對待的，從未想過懷孕這件事，後來分化成了beta，就更是沒有想過了。

他現在看著自己隆起的小腹，頗有一絲不真實的感覺，但喉嚨口的噁心感卻提醒著他一切的真實性。

蕭衍的孕吐也越來越嚴重，就連蕭母的湯都治癒不了他的味蕾，上廁所的頻率也開始變得多了起來，常常開會開到一半就忍不住喊停，大大影響了生活質量，讓蕭衍苦不堪言。

有時候姜文洲惡毒地想，蕭衍要是像之前那樣病著，總躺在床上，也就不會想著要去工作，更不會因工作頻頻出錯而感到煩心鬱悶。

他眼看著蕭衍本就不算好的脾氣在一天天中越發惡劣和暴躁了起來，即便是再怎麼哄著他，他也無法消除心中怒火，總是用一句又不是你在懷孕，你知道些什麼懟回去。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蕭衍幾乎是看到什麼都覺得犯噁心，更是不能讓他看到飯菜，一看到就是一陣翻江倒海的摧殘。

但是人是鐵飯是鋼，蕭衍都將近兩天沒有進食了，這讓全家人都焦急不已。

秦浩勸，蕭母也跟著勸，就連蕭父都忍不住表現出自己的關心，但蕭衍都鬧著脾氣把他們趕了出來，就連水都不肯喝。

姜文洲無助地看著碗里的清粥，將醞釀的好話全部倒進了垃圾桶。

是夜，蕭衍又感覺到尿意，但剛走到衛生間又泛起了一陣噁心，他看了一眼睡得正酣的秦浩，怕吵醒他，便忍著噁心，開了房門，打算去外邊的衛生間解決自己的生理問題。

夜深人靜，所有的房門都緊閉著，時不時從門縫中發出些疲倦的鼾聲。

蕭衍摸黑循著牆壁走到了廁所邊上，卻發現樓下有一盞昏黃的燈靜悄悄地亮著，不由得好奇，所幸走到樓下一探究竟。

那盞燈是廚房的燈，廚房中明亮的光線穿行過房門，便只有悉數了了的光線照射在餐桌上，昏昏沉沉地投射在了某人孜孜不倦的側臉上。

姜文洲正在餐桌上拿著一本蕭衍曾經看到過的筆記本，陶醉地寫著什麼，似乎並未發現蕭衍，等蕭衍走到他的身邊，輕拍他的肩膀，這才嚇了一跳，驚魂未定地看著他。

蕭衍皺眉問他：「你在做什麼？」

姜文洲將自己的本子往桌下一藏，支支吾吾地答道：「我……我在研究助孕劑啊。」

蕭衍將姜文洲畏畏縮縮的樣子看在眼裡，板著臉問：「那為什麼不去書房？」

「因為……因為。」姜文洲急中生智，彆扭地看著他，解釋道，「因為我和你在書房做過那種事，所以去書房總……」

姜文洲沒有說下去，但是蕭衍能夠明白他的意思，姜文洲是覺得書房中和他做了不成體統的事情，變得有些忌諱，他凝眉怒斥：「所以，你在怪我嗎？」

姜文洲連忙補救，搖著頭道：「不不不，不是，蕭衍，我不是這個意思。是我自己的問題，你說過這件事情要變成秘密，要忘掉的。」

蕭衍的情緒一下子就被點燃，甩開步子就是一句：「就連你也開始騙我。」

但其實近期內並沒有人騙過他，追溯到之前，也就是秦浩把他騙上了手術台，可蕭衍卻在心裡頭覺得全世界都在辜負他一般，生氣又惱火地想要走回房間。

只是一陣噁心又泛了上來，這次卻是忍不住了，直接衝到了廚房間，對著垃圾桶一頓狂吐。

「蕭衍。」姜文洲緊張地跟在他身後，輕輕順著他的脊背，詢問他，「沒事吧？蕭衍，你還好吧？」

蕭衍直接崩潰，甩開他的手，不講理地咆哮：「好什麼好啊！你沒看見我吐了啊！」

其實蕭衍什麼也沒有吐出來，只是吐出了胃裡的一些酸水，可就連酸水都是少得可憐，顯然已經是沒什麼可以再吐出來了。

「蕭衍，你可能是太累了，壓力又太大，所以總是吃不下飯。」姜文洲好脾氣地扶著蕭衍，重新走回了餐廳，讓他坐在了椅子上，單膝跪地仰視著他和他商量，「要不，不要去上班了，讓爸爸幫你管一陣子吧？」

蕭衍付之一笑，嘴上一點都不留情：「這又是從市面上哪本育兒經里看到的狗屁不通的言論？」

懷孕後的蕭衍變得極為蠻橫不講理，攤開手，冷冷地看著他：「把你剛才寫的東西給我看。」

姜文洲仍舊是躲躲藏藏的態度，蕭衍直接撂下狠話：「你想把我當傻子嗎，姜文洲？我給你自己坦白的機會，你就這麼回饋我？」

姜文洲嘆了口氣，把自己的筆記本拿了出來，遞給他，嘴裡還嘟囔著：「我就是不想在事情沒成功前讓你失望。」

蕭衍接過筆記本，慢慢翻了起來：「什麼意思？」

姜文洲癟癟嘴，如實回答：「我只是在嚐試能不能做出一個你不反胃又有營養的菜而已。但在還沒有成功前，不想告訴你。」

蕭衍起初只是草草地翻看著姜文洲的筆記，但看到那一行行的工整字跡，便慢了下來，仔細地查看著其中的內容。

姜文洲的筆記上大部分是從市面上五花八門的育兒經孕婦指南中摘抄的，小部分是自己領悟出來的隨想，重要的地方還用一個不同顏色的筆畫出了一個圈和感嘆號，著重提醒著自己。

例如懷孕期間，孕婦的情緒會容易波動，這是摘抄，而一旁就是姜文洲的重點標記，如時刻注意蕭衍的情緒，不能讓他生氣，不能讓他發火，找幾個笑話，讓他保持開心等等。

事無巨細都一一整齊地寫在了那本筆記本上。

蕭衍都還沒有看到姜文洲研究的菜譜上，撲簌簌的眼淚就掉了下來，落在了姜文洲的手掌心上，也落在了他的筆記本上暈開了墨水。

一種悲傷又感動的情緒流淌在蕭衍的心口間，讓他渾身被這種感覺支配，恐懼地顫抖著：「姜文洲，生孩子好痛苦啊。」

姜文洲以為是他看到了自己筆記本中那些什麼產後抑鬱產中抑鬱之類的注意事項，讓他心生膽怯，忙不迭地搖頭安慰他：「不會的。這隻是可能性，蕭衍這麼堅強，一定不會出現這種事的。」

「我餓，我想吃飯，可是我吃不下，聞到就想吐。每天睡也睡不好，上廁所都變得那麼頻繁，我之前所有的規律都被這個突如其來的生命打破，可我……」蕭衍吸了好幾口氣，調整著自己被淚水弄得紊亂的呼吸，「可我根本不想要他啊，為什麼要我生？」

姜文洲也被蕭衍的哭聲撥亂了心弦，著急地手足無措，又只能不停地哄著他：「蕭衍只是還沒反應過來，等接受他了，你就會喜歡的。這、這是一種甜蜜的負擔。」

「既然是負擔，又怎麼可能甜蜜？」蕭衍反問他，還是那般用力地哭著，似乎是要把懷孕以來所受的委屈都發泄在這幾滴不值錢的淚水之中。

「姜文洲，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有多痛苦。」蕭衍起初還會抹兩下眼角，擦去自己的淚水，但後來發現根本止不住後，就幹脆敞開了哭，肩膀還一抽一抽地顫抖，「我終於明白爸爸寧願無後也不願意讓媽媽在生孩子的原因了。」

「生孩子實在是太難受了。」蕭衍抓緊了雙膝上的布料，深吸了一口氣，恐慌地說，「我這懷孕剛剛三個月，還有七個月的痛苦要遭受，後面、後面，你也知道了，後面更難受，更痛苦，孩子出世那天，更是受難，我……我不想生啊。」

「蕭衍別這樣。」

蕭衍的情緒全線崩潰，姜文洲怎麼勸都勸不好，他重複著說著那幾句話，而姜文洲也重複著單調枯燥的幾句勸言，手忙腳亂地待在他的身邊哄著他。

蕭衍的嗓子都哭啞了，還是在那裡嚎哭著，根本止不住，姜文洲深吸了一口氣，握緊了他的雙手：「既然這樣的話，打掉吧。」

蕭衍的哭聲在這一剎那就止住了，怔忪地問：「什麼？」

姜文洲控制著自己雙手的顫抖，扯出了一個微笑，撫摸上他被淚水鋪滿的臉頰，風輕雲淡地說：「既然蕭衍不想生，那就打掉吧，趁著現在還不危險。」

蕭衍愣愣地看著姜文洲將雙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又看著他通紅的眼角不舍地落下了幾滴淚，隨後放開了手，站了起來，又重複了一遍：「去打掉吧，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