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這個表情啊，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他其實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表情，男人講的自己生前的那些故事，就像是別人的，他一點感覺都沒有，可是男人告訴他，你看上去像要哭了。

男人相比之前，精神好多了，他會好好的收拾他自己，刮幹凈鬍子，連西裝都穿得一絲不苟，然後每天在他耳邊說上一遍「我愛你」。

即使無數次男人想抱他都是雙手從他身體里透過去，抱住自己。

他第一次覺得，做鬼最方便的一點也有不方便的時候，最殘忍的事情就是碰不到握不住。

「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男人看著他笑，伸手想摸他的臉，然後男人的手停止在那裡，看上去好像真的撫在他臉上。

「你的臉好涼呀。」

傻話，明明什麼都感覺不到，摸到的也是一團空氣罷了。

「是你的手，太熱。」他伸手「覆蓋」在男人寬厚的手上，咧開嘴，又朝男人笑了，有些僵硬，做鬼久了，沒有肌肉，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表情，笑這種高難度的動作，他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好。

「傻瓜。」男人是這樣回應的。

嗯？他一頭霧水，自己笑得不好嗎？

男人明顯是有工作的，習慣了他的存在後，慢慢也會按時按點去上班，不過無論多忙，他三餐都會回來吃。有時候他還是不太能理解男人，男人做飯都是雙份的，明明知道自己連筷子都沒辦法握住，卻一日不間斷，就像今天，男人好像是工作提前結束了，親手做了三菜一湯，明顯不是一個人吃的量。

「來嘍，你最喜歡的糖醋魚。」男人笑著把那盤賣相極好的魚端上桌，他就配合的「飄」在座椅上方，不得不說，男人的手藝真的很好，作為一個鬼他都有些心動了。

一頓飯，男人不停的為他夾菜盛湯，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小心翼翼地開口說：「我沒辦法吃東西。」男人眼中的光幾乎是在一秒鐘里暗淡下去，尷尬的收回筷子，把那塊魚肉放到了自己碗里，低頭扒了兩口飯，沒再說話。

他有些不是滋味，但還是沒說什麼，這不能怪他啊，他只是想男人認清楚現實而已。

男人來了很久，他一個感覺不到時間的鬼，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在這呆的太久了，雖然男人對他很好，明明知道自己是鬼，還為他做飯，為他蓋被子，就算他說了，那人也跟沒聽見一樣繼續下去。

某天，他問男人：「你知不知道我最大的願望是什麼啊？」

男人看著他，沒有說話。

能一直這麼安逸著也好呀，可是，老一直讓男人和自己一個鬼呆著也不行啊，人不比鬼，鬼陰氣太重了，男人怕不是要折壽。

「你沒有告訴過我。」男人最後是這樣回答他的，帶著無奈的笑。

他趴在窗邊看著外面，其實不像是趴，更像是鑲在那裡，有些滑稽可笑。

「今天想出去嗎？」男人看著外面的陰天，笑了，如果可以的話，真的很想揉揉他的頭。

「我要是有一天不在了，你怎麼辦？」他這個問題問得他自己都想笑，畢竟其實自己早沒了。

男人愣住了，隨即的語氣和動作都像是小孩子。

「你別走。」男人想抱他，「別離開我好不好？」

可我早就死了啊……

他說，沒有說出口。

「我不想出去，你去給我買點草莓吧。」他語氣撒嬌，男人很吃這一套，明明知道他什麼都不能吃，什麼味道都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