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沙流停了下來，他們落到地面，子陌從言伐懷中抬起頭來，是樓蘭，他來之前查到的樓蘭。

原來這裡才是被人類找到的樓蘭遺址。

這裡有太陽墓，有空了的墓穴，有殘垣斷壁，有遺留的文字，也有現代器械，和人走過留下的氣息。

「言伐，谷爾到底是什麼人？你和他認識嗎？」子陌望著眼前的樓蘭問。

「谷爾原本是人類，但其實和人有點區別，他是異族。」

「異族？」

「嗯，他們天生會佔卜和召喚。」

「他召喚過你？」

「差不多吧，我那時候聽見有人在召喚魔就去了，然後看見他守著鄭於西的屍體，問我能不能救回他。」

「你拒絕了？」

「不是，我辦不到。

復活一個人很簡單，但是鄭於西不一樣，他徹底的消失了，作為人的存在消失了。」

子陌還是不懂，鄭於西是人，人死應當有靈魂，作為人的存在消失那他又作為什麼存在於世間？

「為何？」

「因為鄭於西乃神所殺，只有神殺死的人才會如此。

不得死不曾生。

換句話，除了谷爾誰都不記得有鄭於西這個人的存在。所以我沒辦法復活他，因為沒有誰能復活不曾存在的人。」

「谷爾，知道嗎？」

「知道。」

子陌忽然感受到了不可遏制的悲傷。

他看過谷爾挖肺剖屍，看他渾身是血，看他狂舞，看他癲笑。

血也好，內臟也好，腦髓也好，都不及那悲傷叫人難受，沒有盡頭，沒有光亮，是無望的等待。

死去的樓蘭就在沙漠里，時隱時現，指引人們找到過這裡。人們為它瘋狂，為它痴迷，總想在這裡找到樓蘭從歷史上突然消失的秘密。

可是不對。

這裡不過是谷爾留給人的陷阱，吸引無數的人走進來，又走不出去。

谷爾總想著，如果鄭於西還在，他一定會回來。

他守著一座城，等那一個人。

可是來來去去那麼多人，都不是他。

他沒回來。他回不來。

「出去了嗎？」言伐問，輕輕為子陌擦去了臉上的淚痕。

他的子陌，太敏感了。

「好。」

子陌任言伐拉著，沿著台階一步步往上走，有陽光灑在出口的地方，恍惚有種重見天日的美好。

「如此，你還羨慕嗎？」

等到陽光灑在兩人身上，有些熾熱卻叫人滿足。

子陌愣了一下，想起他之前說他羨慕應龍和阿亦。

「羨慕的。」子陌點點頭。

「為何？此番有何可羨慕？」言伐不懂。

「言伐，如果你愛的人有一天死在你眼前，你會怎麼做？」

「沒有這一天。本尊，不會讓他死。」言伐看著子陌的眼睛，不知為何，彼此的心都漏跳了一拍。

「……」子陌輕笑了一下，像是掩飾什麼，只說，「我是說假如，這世間總有你不能控制的情況出現不是嗎？」

言伐想了一會兒，他還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不曾有過愛人。

更不曾失去過愛人。

「一定要一個答案嗎？」

「不是。你不知道，是因為你沒有那樣愛的人。我羨慕，是因為我想要一個那樣深愛我的人。

生也好，死也罷，他都是我的，完完全全屬於是一個人。

我知道我這樣很自私，所以我不求這樣一個人。我只是羨慕。」

「言伐，你明白嗎？我羨慕應龍和阿亦相望相守千年。

羨慕谷爾守住一城只為等未知那個人的執著。」

子陌沒有問，他是不是言伐願意去相望，

去等候的那個人。

因為言伐，不曾愛過人。

可是言伐卻拉起他的手，「雖然本尊還是不太懂，還是覺得他們傻，可是本尊忽然在想。

如果失去的那個人是你，本尊或許也會犯傻。」

有什麼東西穿破烏雲，擊碎不敢向前邁出的懦弱，告訴子陌，

你要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