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阿雪站在火山下，仰望著曾經讓他生死不能的山頂，哪怕它現在安靜的睡著，阿雪也不可遏制的微微顫抖。

「王，您知道屬下等了您多少年？您難道還要回去和那個神糾纏不休嗎？」黑妖就站在阿雪身後，他找尋幾千年，終於找到他的王，可他，要他走。

「回去？不會，回不去了。」阿雪輕笑，轉過來看著黑妖，他是在醒來後不久主動找的黑妖，那時候他太虛弱，所以裝傻瞞著所有人布了這一齣戲。

他不曾做過的事情，都說是他的做的，罪名不能白擔，自然要把罪名落實才不委屈自己受的苦難。

「那您為何不隨屬下回去？」

「我哪兒也不去，我就在這裡，要他們看看，惹惱帝妖是何下場。」

「王……」

「你走吧。」阿雪再次背了過去，孤傲的背影讓黑妖知道，他勸不了他。

「屬下，等王歸來。」

寒風乍起，紛紛揚揚的雪花打到阿雪身上，他的長髮飛舞，連同雪花一起在空中蕩漾。

天地間，終無他容身之處。

天地間，終只剩他一人。

「害怕嗎？」阿雪突然開口，目光落在一直跟在一旁的子陌身上，「我這個樣子，你害怕嗎？」

「……」原來，他也騙了自己。

子陌搖了搖頭，他看著阿雪，他傲立於雪地里，天地間，他眉目如畫卻再無深情，他嘴角上揚卻看不出喜悅，冷清又……絕望。

「不怕。」子陌上前一步，握住阿雪的手，他的手是刺骨的冰涼，「阿雪，回妖界好嗎？離開貝洛格伯，離開勘察加，你還是你，你是獨一無二的帝妖阿雪，你可以肆意妄為，你想幹什麼都可以。

沒有人可以管著你，沒有人可以限制你，沒有人敢欺負你陷害你。

阿雪，回妖界好嗎？」

「小人類，我哪兒也回不去。」阿雪笑，他看著子陌，這個從來不會怪他殺人，不會害怕他，甚至維護他，為他著想的從未來而來的人類，叫阿雪有過片刻的動搖。

「小人類，你回去吧，回你的世界去。」阿雪轉過身子，開始一步一步往火山頂上爬，「你們都勸我回妖界，你們可知，如果我回去，這一百多條性命，自然而然就算到了妖界頭上。

那些神啊，仙啊，一定會逮著這個機會向妖界討伐，他們啊，想處理妖界很久了。

我雖為帝妖，卻從未為他們做個一點點事情，我又怎麼可以給他們帶去戰爭和滅亡啊。

所以我不能回去。

小人類，你們那時候的人是不是不會歧視妖，那時候的神是不是沒那麼偏心？」

「是。」

子陌沒有告訴他，人還是很怕妖，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妖的存在。

他沒有告訴他，那個時候，已經沒有幾個神了。

「真好。」阿雪說。

阿雪終於走到了山頂，他站在火山口的邊緣，他說，「小人類，再見了。」

一陣風過，子陌被阿雪送到了山腳，貝洛格伯也趕了過來，他在山腳下停下，他望著阿雪，

阿雪也回望著他。

他說，

「貝洛格伯，你來了。」

「阿雪，你下來，我們回家。」

這是貝洛格伯第一次放下了神的尊嚴，第一次帶著懇求的語氣對阿雪說，

「我們忘了過去，我們誰都不再提起，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哈哈哈哈哈哈……」阿雪開始笑，好似瘋癲，他笑了好一陣子才停下來，「太遲了，貝洛格伯。

太遲了。

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資格來求我回去？

幾百年前，你知我是帝妖，所以帶我回去。馴服一個帝妖對於你來說，太滿足了，你作為神得到了無上的滿足。

可是後來你發現我喜歡你，而你自己也對我動了情，你糾結過，掙扎過，然後接受了我。

我想想，你那時候是怎樣的心情？一定是，啊，小妖喜歡上我了，我要照顧他的心情，不如就接受他吧。」

「不是，阿雪，不是的……」貝洛格伯拚命否認，他搖著頭，無力的否認。

「噓，聽我說完。」阿雪一手指放在嘴邊，等貝洛格伯不再講話才又繼續。

「兔子那件事情，提醒你，無論怎樣，我都是帝妖，嗜血是本能。

後來的事情就不要太順利了，勘察加在你的守護下，只有我一隻妖，所以，當有人死，你就會認為是我控制不住體內的嗜血，你害怕，我就要覺醒。

貝洛格伯，送我進入火山，不止是韋絲娜的主意吧。

你也想，你想讓火山的烈焰燒盡毀我的內丹，讓我再無覺醒的可能。這樣

你就不用一邊擔心我覺醒，一邊和我相愛了。

貝洛格伯啊，你真是一個好神。

你想要一個不會危及到你神的職責的愛人，所以你要徹底毀滅我。

然後心滿意足的扮演好情人的角色，撫慰我，照顧我。

可是啊，貝洛格伯憑什麼，我要按照你想的那樣走？

憑什麼我就要做被犧牲的那個？

貝洛格伯，我恨你。」

「不是的，阿雪，我沒有，你下來，你聽我說，不是的……」

「貝洛格伯，我一直開始以為，是我不夠好，不夠乖，給你舔麻煩了。

後來我又覺得是你不夠愛我，所以才會不信我。

我現在才明白，不是我不夠好，也不是你不夠愛我，是你，更愛神。

愛神的尊嚴，愛神的榮耀，神的職責而已。

所以，貝洛格伯，你毀了我，我也要毀了你，毀了你最在意的神！」

「阿雪，你要幹什麼？你停下！」貝洛格伯感受到大地的顫抖，休眠的火山忽然開始蠢蠢欲動……

二十八座活火山，一起冒出火焰，噴涌而出……

「格伯，你選一個，你若選我，我們一起滅了勘察加，回妖界做我們的眷侶。

或者，殺了我，火山就會停下。

我給你十秒鐘，十秒後火山就會徹底噴發，殺了我也阻止不了。

我和勘察加之間，你只能選一個。」

「阿雪！你停下，現在回頭還來得及，我們可以從頭再來！」格伯大喊，可阿雪無動於衷，火焰在他的身後冒出，他就站在邊上，沿著火山口，一步一步，

「七，六，……」

「阿雪！！我求你停下！」

「三，二……」

阿雪停了下來，烈焰舔舐著他的長髮和白袍，他站在那裡，看著格伯舉起的神器，「你，選錯了。」

阿雪轉身跳入火焰，他跳了下去。

貝洛格伯在那瞬間被雪纏繞在地面，動彈不得。

「貝洛格伯，我以帝妖之名詛咒你。

無死無生。

我以帝妖之名詛咒這片土地。

永無生靈。

我以帝妖之名詛咒阿雪。

永不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