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著那位醉漢一聽他這話頓時火了，卷著舌頭叉腰問:「你、你誰啊？知…知不知道我誰？」

「我管你是誰！一群渣滓，盡在這噁心人。」紅衣男子十分嫌惡地瞪了他一眼，不想繼續在這坐了，起身就要走。

那醉漢拖長音嘿了一句，擼起袖子指著他，「站、站住！我看你是討…討打！」

紅衣男子眼底閃過一絲寒意，停下了腳步，手搭在了腰間的軟鞭上，正想拿這人撒撒氣，身後卻忽然傳來了慘叫聲。

緊接著，是一個朗潤囂張的男子的聲音，「光天化日之下，你想打誰？」

「哎喲喲……你鬆手，鬆手！我爹可是員外……啊啊！」

「喲，那還真是了不起啊，信不信我把你爹也給抓起來，判個尋釁滋事，擾亂市容的罪？」

「你敢！……啊！饒、饒命！大人饒命！」

「……」

聽出來了身後這人是誰，紅衣男子撇了撇嘴，沒了半點想回頭的慾望，邁著大步走了。

胡逸一見他走了，顧不得再教訓這個醉鬼，連忙追了上去，「子柔！」

蘇子柔腳步一滯，轉身一個燈籠球就砸了過去，「嘴放幹凈點！跟你很熟嗎？你誰啊？滾一邊去！」

胡逸接好他的紙球，十分狗腿地往他身旁蹭過去，「不熟不熟，也就上了個床的關係而已，哎，今天有空出來玩嗎？這是要去哪啊？」

蘇子柔被他揶揄，氣得說不出話，鼓起一雙眼瞪著他，搭配他臉上這幅妖怪面具，可以說是凶神惡煞。

他今天心情非常不好，本想出來逛逛散散心，結果卻一而再再而三的遇上一些爛人破事，弄得心裡更加煩躁，尤其胡逸這個臭不要臉湊上來套近乎的，既煩人又趕不走，還不知道他會不會因為上次捉弄他的事懷恨在心，又想整自己一頓欺負回來。

還是躲遠一點好。

蘇子柔不想跟他繼續計較，甩他兩句就走，「關你屁事，滾開。」

胡逸被罵了也不在意，拋著手中的紙球，十分怯意地邁著長腿跟在他身後。

蘇子柔往哪走，他就跟著往哪走，且不管蘇子柔怎麼加快腳步想甩掉他，他們之間的距離都只隔著一步遠。

集市上熱鬧非凡，小販吆喝聲與孩童嬉鬧聲尤為亮耳，有幾個小孩舉著面人糖葫蘆從他身邊笑著跑過，臉上還戴著相似的小面具，十分地活潑有趣。

蘇子柔渾然不覺，他被胡逸這麼跟著，想走也走不了，心裡鬱悶到不行。

他站住了腳，胡逸也跟著停了下來，他惱怒地轉身正想開口罵人，眼前突然多了根紅彤彤的冰糖葫蘆。

胡逸:「要不要嘗嘗這個？」

蘇子柔皺著眉看他，沒有說話，眼底的嫌棄不言而喻。

胡逸毫不氣餒，變戲法似的掏出許多新奇的小玩意出來，面人、糖糕、丸兒串串、七彩糖、燈籠塔……

「喜歡嗎？要不要嘗嘗？」

他臉上帶著討好的笑，笑的時候露出一邊尖尖的小虎牙，像極了一隻求主人收養的金毛犬，眼底虛化了周邊的車水馬龍，只倒映出一個人的影子，閃著萬丈星辰。

蘇子柔睫毛微微一顫，面具後的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只有薄唇抿緊了，透露出此刻的些許無措。

已經很久沒有過一個人，願意這樣小心翼翼地來討他歡喜。

那雙眼底的光，似乎讓他看見了曾經高樓亭榭檐角的燈火光亮，閃爍跳動，從很遠的地方都能看得清楚。

然後一把火，將所有的一切全都燒盡，連同府邸經年繚繞的長簫聲，也一起銷毀了。

只剩下他，在這暗無天日的絕境深淵中掙扎，背負血債與屈辱，蹉跎人世，苟延殘喘。

他逼著自己不去想，卻還是禁不住回憶鋪天蓋地朝他襲來，將他淹沒，一點一點滲透血液，將全身都凍結。

明明是夏日，他卻感覺天空下著大雪，連刮過來的風裡都夾著寒刀。

忽而有一隻溫熱的大手包住了他緊握的拳頭，將他的溫度從手心一直傳遞過來，逐漸驅散了心底的寒意。

蘇子柔一抬頭，就看見胡逸了那張臉，笑意都被他收斂，只剩了滿臉的擔憂，「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手怎麼這麼冷？」

這樣溫柔的語氣，還是上次廟會才有過的，記得那天他問的是「你疼不疼啊？」，然後，他給了他一巴掌。

真是不長記性。

蘇子柔把手抽出來，撇過頭繼續走，語氣十分生冷，「不用你管。」

胡逸覺得他一定有心事，但他就是不想告訴自己。

他也不好追著人家問，畢竟這下鍋的米都還沒著落呢，他想管也沒資格管。

要想下手，如今之計，唯有先打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