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盡歡沐浴完回到庭院，司意已經收拾好了，挽著一個小小的行李包袱。徐盡歡送他的那把劍被他背在身後，配上挺拔的身姿，倒還挺像模像樣。

「走吧。」

司意跟在徐盡歡身後，詫異道：「師父，您什麼都不帶嗎？這次應該要去好多天的。」

徐盡歡不答話，只顧自己走路。

司意盯著他冷清的背影，和那一頭散落的暴瀑般的墨發，輕聲道：「師父，我幫您束髮吧。」

司意出聲，徐盡歡才想起來，這幾日圖方便，一直是披頭散髮。停下腳步四處望瞭望，一展衣袖拂去石凳上的浮灰，坐下來也不說話。

眼下除了司意，沒有別人可以幫他束髮，所以沒得選。

司意從袖中拿出一根白色的髮帶，輕輕將徐盡歡的頭髮挽了一部分起來，長長的髮帶末梢隨著柔順的墨發垂下，將那一身清姿襯得愈發飄逸出塵了些。

髮帶通體雪白，沒有任何紋飾，兩端的髮帶尾卻分別綴著一顆小小的相思紅豆。紅白相襯，煞是好看。

師父總是一身素白，司意忍不住想給他添點旁的顏色。和自己身上的罌粟花紋綉，一樣的鮮紅。

這一回束髮的速度倒是很快，沒有故意磨蹭。徐盡歡也沒有發現髮帶尾的小小名堂，束好發起身就走。

雲落的五座山峰之間，都建了互通的結界棧橋，一般有大型活動時便會打開，因此即使是徒步去，也是一刻鐘不用便到了。

掌門蘇雁南所在的白首峰，廣場上已經聚集了很多人，五個峰的新弟子差不多都到齊了，就等著徐盡歡師徒二人。

徐天自成年以後，一直都是易容，從來不以真面目示人，因此這些新弟子，都是第一次見到他的真容。

眾人隨著蘇雁南的目光看向徐盡歡，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牢牢地釘在了他的臉上。

落淵上仙驚才絕艷，擁有仙人之姿，徐天作為他的轉世，顏值自然是數一數二，令人一見難忘。再加上徐盡歡出塵脫俗的冰冷姿態，讓人一看便移不開眼去。

那些個女弟子偷眼瞧著徐盡歡，或大膽，或害羞，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有些臉皮薄的不小心和他對上視線，小臉兒都羞得紅了。連其他峰的男弟子，也禁不住頻頻側目。

徐盡歡本不介意被人看，但這樣忽然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承受這麼多直勾勾的視線，還是忍不住有些嫌棄，微微皺眉。

本來面無表情如同一塊冷硬的寒玉，高高在上只可遠觀，此刻有了表情，倒顯得與俗世凡塵親近了幾分。

因此周圍的目光不減反增，愈發熱切了起來。

司意的臉色比徐盡歡豐富得多，滿滿的怒意和不忿，兇巴巴地回瞪著那些個不知羞的女弟子，企圖讓她們收斂收斂。可惜寡不敵眾，收效甚微。

守月峰的大師姐慕心幽，似是覺得花痴的師妹們很是丟人，叉著腰脆聲嬌喝道：「一個個的都看什麼呢，不知道非禮勿視啊？」

這位脾氣火爆的大師姐顯然頗有威嚴，她一出聲，那些女弟子立馬就乖乖收回了視線，個個站得筆直。其他峰的男弟子也很識趣的不再盯著徐盡歡瞧。

徐盡歡皺著的眉頭總算是舒展了，對著慕心幽微微點頭，以示感謝。

慕心幽十分豪氣的一擺手，笑容是大方又甜美。

甜美到司意的眼中都有了微微的妒意。

蘇雁南見徐盡歡什麼都沒拿，一臉預料之中，從身旁的弟子手中接過一個白色的包袱，走到徐盡歡的身前，柔聲道：「小天，換洗的衣物我都幫你準備好了，帶上吧。」

徐盡歡不推辭，接過包袱收進了袖中。

天神都有自己的隨身空間，類似於修行之人的虛鼎、靈墟之類，都是用來存放物品的，隨用隨取。

蘇雁南不知其中緣由，很是詫異。徐天的修為明明止步不前，什麼時候居然都修鍊出靈墟來了？

不過當著眾弟子的面也不便多問，對著眾人點頭道：「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就出發吧。」

大隊伍在各峰首座弟子的帶領下出發了。

司意跟在徐盡歡身側，看了看他波瀾不驚的冷峻側臉，從包袱中掏出一個白底描紅邊的笑臉面具，輕聲道：「師父，您要不要戴上這個？」

徐盡歡看也沒看，也不答話。

越是人多的地方，徐盡歡越是懶得說話，彷彿這世上只有他一人似的，冷漠疏離得像座冰山。

司意沒再說什麼，將面具收回到了包袱中。

蘇雁南看著眾人離去的背影，臉色微微有些擔憂。季青臨走到他身邊，輕聲道：「掌門師兄，你若實在不放心，我便暗地裡跟上去瞧瞧，有什麼異動我會及時出手相助。」

「這樣也好。」蘇雁南拉起季青臨的手，欣慰的拍了拍他的手背，「那就麻煩你了，青臨。」

季青臨回握住蘇雁南的手，冷硬嚴肅的表情竟多了些許柔軟：「師兄，你我之間，何言麻煩。」

二人相視一笑。從小一起長大，親如兄弟，默契無比，很多事情，自然不必多言。

因為是新弟子歷練，大多數人還沒學會御劍，所以只能徒步去粥山。

出了雲落，來到鏡江，乘上木船一路南下。

舟車勞頓雖然累人，但這行船過路的江景卻是賞心悅目。鏡江之所以叫鏡江，是因為江水清澈，能瞧見水底過往的魚群，和顏色各異的奇石水草。新弟子們一路嘰嘰喳喳，扎堆聚在船頭，興奮熱度一直不減。

司意沒去湊熱鬧，坐在船內的雅間，陪在徐盡歡的身側。

徐盡歡不想和他說話，閉著眼坐得端正，假裝打坐。

雅間的珠簾忽然被人掀開，又放下，傳來清脆的琉璃珠碰撞聲響。

司意抬眼，見一襲淺粉輕羅衫的慕心幽，捧著一個精緻的花邊小竹籃，俏生生站在門口，笑盈盈的道：「徐峰主，我剛才向過往的商船買了些新鮮的菩薺，您要不要嘗嘗？」

只要是世界進程里的內容，就算是再不願意，徐盡歡也是不能拒絕的，淡淡道：「坐吧。」

司意看向一臉淡然的徐盡歡，微微訝異。師父一向不喜與人親近，本以為他會和平日里一樣，毫不猶豫就拒絕的。

慕心幽落落大方在徐盡歡對面坐下，將手中的小竹籃放在他面前的木桌上。

徐盡歡不抗拒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不能違背進程，也因為眼前這籃削好了皮的菩薺。

菩薺這東西，又被稱作「地下雪梨」，雖然外皮是紅黑色，內里的果肉卻是雪白雪白的，也沒有果核種籽這些麻煩的東西，口感鮮嫩脆甜，是徐盡歡的心頭愛。

因此看到一籃子雪白的小可愛，平靜的神色不由得亮了亮。伸手拈起一塊，打開味覺和嗅覺，輕輕咬下一口嘗了嘗，果然和現代的菩薺一樣美味可口。

神色愈發緩和了。

本來結冰的湖面，融化了成平靜無波的湖水。

司意眼底神色卻是陰沉，看向慕心幽的目光也是毫不掩飾的不善。

這小妮子是從哪裡得知師父愛吃這個的？連我這個做徒弟的都不知道！